第81章 民世篇 出镜
重蹈覆辙,翻滚为浪潮激近,急功近利,欲求不能,世间以细水长流为山河重坚道,难得捷径高飞,落架惨重。
太苍之始,道原无善恶之说,远近空明九天落泉远,破禁是以人之罪,不道禁为何物,乃神之过,只因为这其中无是孤掌难鸣之错事,亘古如此,再无新事。
愿能以德,行走一生而终,从不偏离左右。
不失本心固为纯,可一生浮萍命运多舛,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以为常态,悲从不停。
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廖廖几日,是几日逍遥快活,胜过以往之年数十载,故有生而不乐,死亦解脱。
从古至今而来,时间之流不见于举高三次之上,善可从容新生,覆盖迎新,恶可厄命长留,善皆短叹。
想来她白久也算得资历高深的老妖了,自以为十几年过往去,早已参透断舍离,可再见阿爹时,依旧泪流满面,似天河长江,哭倒长城。
亏欠二字,至始至终都是为悲之藕断丝连,她白久欠下过白少君教导之过,欠下鹤容世夫妻之分,欠了阿爹孝道送终,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后来恍然大悟,回到这云苏皇城之后,她悉知了不少道听途说的事,头等大事除却少许是重惊鸿的以外,当头之说的,自然是鹤容世了。
她再活之后,自认为是活得平平淡淡,提心吊胆,没一天是歇得下来的跌宕,总是觉得头顶上凉风习习,高高悬着一把刀。
还是记得自己曾不要命时,都能将那满是腐烂灼伤般的满堂潮水视死如归,去寻那座曾经的古城,执念念着皇宫城墙之中的至亲至友,但其中最刻骨铭心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子。
说是影子,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每每她行走在日光之下,他总归没有一日是不如影随形。
分明是个七尺高大的男儿身板,可出生却破败不堪,她从月族带他回来时,不曾被人所当同对待。
像是她之前左思右想的,怎样都想不起来,原来他啊,是跟着段久卿一般,留在岸上,从不曾和她一起心如死灰,分崩离析罢了。
于是白久觉得有趣,这原来,鹤容世对她还是有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回事的,倒也情有可原,他为什么每次来自己面前,会是这样一副俨然的大悲大痛,依依不舍了。
一片孝心,诚心所至,能有如此大爱,不争不抢,也就约莫困顿意难平了十几年,亦是有可恕,人之常情。
无可奈何已落去,段久卿一去不回,能以自称的名号,只有简单的白久二字,再无其他可说。
空白如斯,长久于世,是她再生之后的此生夙愿,可怜可悲,凄凄惨惨,连是活着也是一道难事。
勘破世道规律,假戏真做,早已算不得那高高在上,一片冰心在玉壶,不谙世事的段久卿了。
回头一看,倒也难得鹤容世能够持之以恒,心心念念她十几年如一日,煎熬苦痛,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辗转反侧。
上因下果,导致这世道愈发杂乱无章,无主管辖,暴乱无法纪,三两下就能出人命之事,小则私人恩怨,杀人偿命,大则持枪强盗,肆意杀戮。
伤得老百姓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少有奋起者揭竿起义,也无人成群有心,形如散沙。
苦痛千变万化自有尽,甜意短浅无尽抚人心。
悲过至惨唯有坚强不屈者算得佩服人心,可怜二字从头到尾全然是世人评判孱弱之心存者,活如蝼蚁,生得无形。
许是命该如此,无人至幸,无人至悲,生在人世中,活成全靠己。
似如曾几何时,普光绿阴之下青光为生,落下之人一袭如旧劲装,是当日忽然翻窗闯进,同她说了一些话来安慰的温渔。
“温姑娘这次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白久习以为常,心头甚至洋溢欢喜,推开了刃衣上前,回头吩咐了一声,“替我在外看着点。”
“奴婢明白。”刃衣是知晓温渔的,少见得她答应了下来,转身走在了开外的绿阴去了。
“许久不见,公主身体还好吗?”温渔这才从墙头跑近前来,“自打这尚海的码头渡口,没了江忠正之后就平静了许多,公主大可放心。”
“是这样便好,没让这一场白忙活。”白久欣慰一笑,不免有些苍白无力尽显脸上。
“怎会是这样病怏怏的样子?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公主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随便胡闹了。”温渔向来是粗中有细的,看得出来她苟延残喘,一定是刚刚用了力气,“要不这样,我以后时常扮作宫女过来,这样你有什么事,我便可以时时帮你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还得替我守着尚海城的,切莫不能推托。”白久趁她搀扶,闭上眼松了口气,又站了起来,“你快走吧,这里到底还是宫中,不能多留,会被发现的。”
“……少司命大人,好巧,您是有事过来造访太上皇陛下吗?”说曹操曹操到,外头穿近刃衣故意的高声大喊,触得白久猛然回头。
“刃衣,你怎会在此?不该在以婵宫,服侍着善容妃的吗?”少司命亦是应声,她因双目不便,时常以漂浮行走,所以过来了,也是没什么动静的。
“善容妃方才来过,特意吩咐奴婢在此留下守着,等下钥了再回去。”刃衣迂回的圆了话回应,“您过来造访太上皇,有什么话只管让奴婢替你传达了去,陛下现在不便被人打扰,还望您海涵。”
“他向来好好的,不像是动不动要留看守的体弱之人,你且放心离去便可。”少司命双目盲然不见,原本是被削弱了气势,沉稳如山水,道的却是激进没有半分让步的往前,生生被刃衣拦下,又说,“怎么,这里头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倒巧,看不见的也不能进去?”
“是善容妃的吩咐,陛下他心烦意乱,急需休息,不宜见人,这也是娘娘的一片孝心导致……”刃衣见她飘浮接近,着急忙慌脱口而出,再也退不出什么缘由来,话到一半便没了下文了。
“那好,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也无妨。”少司命倒也不揪着不放,知道刃衣心浮气躁得很,借此难得挫一挫锐气也好,“主神特命我来,寻太上皇陛下商议尚海城整顿坛事,老臣进言的较多,还望刃衣姑娘记好。”
此话一出,四下风过高树之叶窸窣摩挲。
“白久入宫时,曾听闻少司命前辈是这皇宫之中同陛下一辈,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宫中之长,倒是难得让我看见您急眼的时候了。”从后头远远而来,她迎着扬长的满面春风,身旁的宫女搀扶着她,把头低的极致,虽看不清面貌如何,但身形高挑,刃衣一眼可见这分明不是蕊儿。
“老臣劳善容妃大驾。”少司命闻言转身,拱手行礼,“但您要切记,既然已与主神成婚,这自称也得有规矩。”
“我这野路子非主神正妻,哪有这样多讲究,自由散漫惯了,多得劳烦您教训。”白久蹲身回礼,“既然是国家大事,我们便不打搅了,刃衣,跟我回以婵宫去。”
“是,娘娘。”刃衣终于从容得做了规矩,快步拜别了少司命,跟到了白久身后。
“白久告退。”她故作傲慢的又行了蹲身礼,转身即刻离去。
“这个丫头换了个名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少司命转身迎面随风而道。
“连你都觉得,她像极了久卿啊。”段印染已然大步流星的走出绿阴拱门,“别在这站着了,方才不是着急得很吗?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唰——!”风大刮千刃而起,鹤容世扬起经羽长剑往地上来了一记,一道裂痕入地七寸深三里,离重明脚前仅仅分毫之差。
“主神这是何意?是要动不动就拿人性命吗?”重明又跟他说起了公正道理,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是在深恶痛绝,义愤填膺他鹤容世这暴行。
“不是黑帮吗?这点阵仗而已,看把你给吓得。”鹤容世拿起经羽抬手揉了揉手腕,无谓笑然,他方才那一动作,正好让身后的守界使站到了两边,“你最好给我别说话,我见你那两幅嘴脸累的很,心里很想给你劈成两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