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月将身子一靠,素手纤纤,捻起袖口,细细摩挲上面的纹样,感受着衣料的质感,像是面前跪着的人不存在一样。
一盏茶之后。
鸣玉仍旧跪着,身姿挺立如青竹,默然无声中透出不卑不亢的优雅。
“狐君这是作甚?”
尧月闲闲开口,语气轻快,像是忘记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忘记了鸣玉跪下的原因。
“阿月,我,从今往后,愿意……”
“愿意什么?狐君大人,就这么想爬上我的床榻吗?”
尧月飞速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
鸣玉忽然间抬头,目光陡然间亮的惊人,光芒闪烁,风华灼人。
“阿月,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起来了……”鸣玉欣喜不已,双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垂在床榻边上的手。
对上尧月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他眸子里的火光熄灭了,世界好似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孤独与萧索淹没了他。
颓丧的气息散发出来,他的双肩塌了下去。
“阿月,我知道,我知道,你当初定然是极为恨我的。可是……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阿月。你不知道这么些年来,是如何过的。我亲眼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死在了你的父王手里,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你可知,你刚死的那些年,我是如何度过的吗?我整宿整宿不能入眠,只要一闭上眼,都是你最后魂飞魄散的场景,唯有割着自己的血肉,我才能平息心内的绞痛。整日烂醉如泥,死不了,活不下去,若不是念着你的那颗心在我体内跳动着,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在这些时日里撑下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过往的一切不重要了。我只想我们以后能够好好的,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阿月,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尧月努力想把手抽出来,挣了一下,没有成功,便放弃了。
“不好。”
尧月冷漠地看着鸣玉,果断拒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加诸在尧月手上的力道猛然间增大,尧月眉头微皱,鸣玉后知后觉,这才松了力道,深吸一口气之后,眼神灼灼地瞧着尧月,“阿月,我们都已经有了孩子啊。桓郎,桓郎从小就没有爹,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对我的想法吗?他现在已经很喜欢亲近我了。父子天性,血缘关系,是如何都不能断的。”
尧月沉默了一会,忽然间伸手,轻点在鸣玉的下巴上,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红唇舒展,“狐君大人,尧月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斩月,不是尧月。你看我现在这幅样子,有哪里跟你的尧月相似?若是相似,你为何第一次见着尧月的时候,却不曾认出来呢?别再多费唇舌了,你能蛊惑魔君,却不能蛊惑我斩月。临渊永远都不会成为青丘的附属,你死了这条心吧!”
鸣玉脸色一白,“阿月,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完全没有夺去临渊魔族兵力的想法。”
“若不是如此,当年的临渊如何会破?言欢的父母亲如何会死?这些事情,你忘记了,不代表没有人记得。”
鸣玉站起身,沉默着收拾了床前的残局,出了门去了。
两人不欢而散,尧月下了禁令,不准许鸣玉再进入雪魂殿。
虽然他人每日都不曾进到殿内来,药丸跟桃酥倒是不曾停下来过。
尧月养了大半个月,整日在雪魂殿里,不出去一步,因为她每日都能看见雪魂殿外的樱树下面立着的玄色身影。
从前,她倒是极为喜欢临渊永无黑夜的日子,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恼了。
鸣玉每一日,都站在树下,一动不动,望着殿内望着,她只要是醒了,就能清清楚楚地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身影。
言欢几次进来,都旁敲侧击,想要问清楚发生了何事。可只要是尧月不想说的,任言欢怎么问,都不能得到蛛丝马迹来。
桓郎倒是如常,身子骨看着比以前好了许多,狐狸身比以前长大了些,从前跳脱的性子,现在也安静了许多,伸着两只爪子,趴在尧月的脚边,乖巧地不说话。
三个月过去,终于有一日,鸣玉的身影不再出现在外头了,尧月立时就出了雪魂殿,借了水遁,眨眼就到了千里之外的临渊界门。
出了界门,她便觉得轻松了许多。
“让我进去,放开我,我是青丘帝君的夫人,你们有什么资格碰我!等我见到了狐君,就让他扒了你们的狐狸皮!”
尖锐的女声刺入尧月的耳中。
重重的黑甲精骑围成的铁墙前面,一个天青色身影正在推打着其中一个黑甲精卫。
尧月微眯眸子,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头发披散的那个女人神色扭曲,尧月看了好一会,才想起她是谁。
曾经被鸣玉当众休掉的神鸟一族的公主,青卿。
真想不到,一出临渊,就看到了这样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