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钻进平时常去的苍蝇馆子,这回只有他孤零零一个,没带上那群狐朋狗友,他挑了个看起来勉强算干净的位置,但店里厨房连通堂食区,菜品都是重油烟的,导致所有桌椅都附着着一层沉疴般的油脂。
来这里吃饭的人讲究味道浓烈,量大管饱,用餐环境根本不在考虑之内,赵奕很担心跟池霖约在这种地方是个错误,他试着用纸巾擦掉桌椅上那些无伤大雅的脏污,即便知道在自我感动,但他喜欢这种心理满足。
池霖在他印象里一直是副高贵的样子,但他的质感不止是金钱的功劳,而是被身边所有人溺爱出来的。
池霖在约定的时间踏进馆子,衣服上每一点轻微的褶皱都被佣人熨得平整服帖,外壳上纠缠着密密麻麻的迷恋和妒意,在赵奕对面款款落座,金黄色的余晖在他身体上镶了个金边,看起来愈发像个不真实的魔物。
池霖环视一圈:“没人知道你来和我见面吧。”
“没有。”
“嗯,东西呢。”
赵奕变魔术似的摸出一瓶药丸,低调放在池霖面前,池霖没有大惊小怪,赵奕一直很欣赏池霖这点——特立独行,但不犯蠢。
要知道“特立独行”和“蠢”一般属于因果关系。
池霖不动声色地将药瓶揣进口袋里,赵奕也没多问,他担心池霖想干什么,但池霖求他办事的机会很少,下九流才轮得上找上他,赵奕基本上对池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百依百顺。
池霖这回是明目张胆没安好心了。
池霖拿起桌上的纯净水,瓶盖已经提前拧开,每回和赵奕私下见面,赵奕总会捎上一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矿泉水,价格却是同类竞品的几十倍。
赵奕见佣人给池霖常递这个牌子的水,就一直记在心里,他自己觉得智商税,但对池霖却双标起来,总觉得魔物确实应该和人类不同,不该沾人爱吃的浊臭俗物,喝露水吃花蜜最符合赵奕对池霖的想象,但他没本事采到不拉肚子的露水花蜜,那就退而求其次吧。
池霖满足赵奕显山不漏水的殷勤,打开瓶盖喝几口,赵奕眼里果然隐约有些被取悦的满足,他能给池霖的不多,也不如池霖养的小白脸漂亮,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池霖等这药瓶已经在口袋里揣热乎了,才把话题扯回正题来,声音压得很低:
“吃了就能发骚么。”
赵奕神色微变,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下三滥的夜总会和酒吧里卖得火,客人喜欢用,剂量要控制好,不然多了会被抓住把柄。”
“剂量控制好了的话,跟别的比有什么优点?”
“作用刚好合适,不会太猛,也不会没效果,最好找看对眼的用,用完对方不会察觉自己被下药了。”
“哦?对身体有伤害吗?”
“没心脏病就没什么,到底是药,不要乱用。”
池霖半天没讲话,赵奕也不追问他要干什么坏事,即便赵奕的担忧都快从眼底溢出来了。
池霖最喜欢赵奕这点,他不仅满足他一切危险可疑的要求,还能掐灭好奇心,只干实事,从不多嘴。
池霖突然来一句:“你在夜总会工作,有给别人用过吗。”
赵奕蹙起眉:“没有。”
斩钉截铁的。
“那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你想要这种东西,我当然要问清楚。”
池霖撅了撅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自己拿走这么可疑的违禁药品,却开始找这个跟了他好几年的忠犬麻烦。
“在夜总会干得怎么样?老板有为难你吗。”
赵奕移开眼,他和其他沾了池霖的光的人不同,提起工作,他一点也不想向池霖献殷勤。
他到现在还是不喜欢欠池霖的。
“没有,他不可能得罪池家。”
赵奕是靠池家的关系被塞进夜总会的,他和老板培养的心腹不同,自带几个大客户,老板自然不敢怠慢赵奕,让这才满20岁的小年轻当上了主管。
池霖抱起臂,赵奕知道池霖刁难别人时总爱摆出这种姿势。
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轮到他做受害者,赵奕在池霖身边算得上是个从不找存在感、低调得让池霖都挑不出毛病的仆人了。
“跟我的关系不大,你要是没能力,老板也不可能器重你,都要给你分红了,混得风生水起嘛,听说那里的妈妈和公主都很喜欢你?”
赵奕面上一红,是羞愤出来的。
“我跟她们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关系。”
池霖依旧不饶他:“她们工作就是陪客,你的工作就是帮她们找客人,油水全是你的,真的没卡过油么。”
赵奕喘出两道粗气:“我没什么学历,只能干这种下九流的工作,我从没对里面的女人动手动脚。”
“有些人姿色确实漂亮,而且红牌都喜欢你,你不碰,难道他们不会对你投怀送抱么。”
赵奕不想搭腔了,但是气愤之下竟有点躁动,他没想到池霖会在意他的私生活,或者说,简直是在监视他!平时看起来只拿他当工具人,只等今天这样的契机,池霖就突然颠倒黑白地讲出口,吓你一跳。
赵奕讲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难以忍受池霖的污蔑,可又有点欣喜若狂,言简意赅点,是贱得慌。
池霖已经把赵奕捉弄到极致了,见好就收地露出一个微笑,给一棒,立刻喂颗甜枣:
“过几年给你个夜总会当老板玩吧,先在这里积累经验,别被乱花迷了眼嘛。”
赵奕的心情便如柳暗花明,池霖意思这么直白,提醒赵奕别站错了队,他永远是他的仆人。
连私生活都要管,赵奕不清楚池霖对他抱着什么打算,他也不想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