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见爸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他还从来没有那么对我笑过。
在我印象里,我的爸爸所有的温柔都是属于老三的。
老三,他是一个能够轻而易举从爸爸这里获得让我羡慕的情感的存在。
他也是让我鄙视的白痴、废物。
然而他的死亡,却也压垮了爸爸所有的生机。
前两天,爸爸还有力气在床上细数老三留下的遗物,现在却是提不起半分气力,脆弱的陷在柔软床铺里吊着最后一口气。
房间很大很大,然而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却被厚重的窗帘封存。
黑色,乌压压的笼罩着这个房间,再大,都显得那么逼仄可怖。
“已经给先生通过电话了,他在往回来赶。”
我从保姆手上接过吊命的参汤,这些足够让爸爸撑到父亲回来。
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的正旺,然而爸爸还是说他冷,看见我端着参汤过来,他将头扭向一边。
床头灯暖黄的光洒在他消瘦的面孔上,他太美了,即使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看见灯下,他的眼睛已经渐渐浑浊不负往日的清明。
手上的参汤正冒着热气,我想要喂给他,不单是因为父亲的命令,还有我赎罪的意愿,我幻想手上这碗参汤可以给爸爸续命,让他活着。
我还想要带他出去,让他自由。
“爸爸,求求你,喝吧。”
我感受到我的眼泪划过脸颊,我蹲在床前,摸着爸爸那冰冷的双手。
“帮帮我,帮帮我。”爸爸好像用尽全力抬手的指着那厚重的窗帘,“我冷,让我晒点儿太阳吧。”
我起身走到窗前,这是父亲特地装上的,在我记忆中它就没怎么被拉开过。
父亲的威严笼罩着家里的方方面面,就比如这个窗帘,厚重、繁琐,它被挂上就好像不让被打开一样。
爸爸也是一样的,他被关进这里,父亲就不打算让他出去。
我费力的扒开帘子,光透进来那一刻,我共情了爸爸为什么总想在黑暗里扒找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