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慢慢摊开掌心,一只透明的九尾小狐狸就睡在他手中。
那是他的情根,本不该存在的情根。
无情剑仙,无情剑仙,何为无情?世间哪有那么多白白得到的好处,朱牧闻能只用万年不到的时间得道成仙,还是极难修炼的无情道,只是因他自出生起,便被斩断了情根。
没了七情六欲,自然也就在无情之道上平步青云,只是现在……那情根竟又长了出来。
那是只对符韶一人的情。
大概在他见到那只小狐狸第一眼起,他就注定落得个道心破碎的下场。
朱牧闻长叹一口气,看着手中的情根缄默不言。其余两位天尊应该早就看出来,他的修为已经失去了不少,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身死道消,从堂堂仙界的天尊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料。
若是他还想维持住现在的修为,那便只能——
再次斩断他的情根。
————
伽晖小世界里的某处林子里,一只约两丈高的黑熊倒在一片血泊中,它上方的天空比那午夜还要昏暗,阴云密布,雷光不断闪过,好似随时都会劈下数道天雷。
作为一只没有灵智的妖兽,它此刻好像有了什么目标一般。
黑熊伸出了它的一只爪子,张开血盆大口喷在上面不断呼出它的灵力,在某一瞬间,那只熊爪竟突然变出了人族手臂的样子,可那只持续了不到一息,黑熊刚想对着另一只爪子做同样的事情,那手臂便又变了回去。
随之而来的,是滚滚不断的天雷。那些幽紫色的雷电简直如同修士升阶失败时的死劫,一道又一道接连不断地落下,毫不留情的全部劈在黑熊的身上。
密林里仍在不断传出轰鸣的雷声和黑熊的嘶吼声,白坞还以为是有妖兽在争斗,扔了个隔绝禁制便没有再理会,也不知道这天雷最后究竟劈了多久。
它不会放弃的,它要变成人形,要去找那只小狐狸。
————
“什么时候我们鬼也能走出去啊……我也想去现场看看千星阁。”一只小鬼整理着手头的因果丝线,对一旁的同事发起了牢骚。
“你可想着吧,不过——说不定可能真有那么一天吧,看看现在的宗主,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鬼都想着要出去呢!也不知道宗主的执念到底是什么,竟全然不顾魂飞魄散的后果,也要冲出这冥海。”
两只小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在冥海枯燥无味的时光中,也只有外界偶尔传来的消息能给他们带来一点乐子。
冥海尽头,尤夜殊望着那层不可逾越的结界,用他那只已经变出白骨的左手挥出铺天盖地的血棘,不断捶打着冥海的界膜,只可惜,冥海宗主手中那尖锐的荆棘也无法刺破这结界分毫。
“小韶,今天是你千星阁成立的日子,我却不能去看望你,对不起……”尤夜殊抬起头,痴痴望着冥海上方,仿佛能透过那片浑浊不堪的天空,看见他心尖上的那轮明月。
“小韶,我一定会找到出去的方法,就算我只剩一缕残魂……”
几万年前,他被那个怪物用上古法阵杀死,只是一个远古的法阵,用途哪里会只有杀人这么简单。九杀碎魂阵,本就是用来选出冥海宗主的法阵,只是太过久远,鬼族又隐于世间,才几乎无人知道此阵,宗主也是谁厉害谁来当。
尤夜殊的魂魄在那法阵中煎熬了数万年,每一分每一刻,他都在体验魂魄被撕裂的痛苦,不知道多少回他都差点直接魂飞魄散,最终还是因为他那永不消散的执念才让他挺了过来,当他彻底对此痛楚麻木时,也是他成为新的冥海宗主之时。
他的执念,可是符韶啊,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小韶,等我……”
————
除了鬼族,冥海还关着一批魂魄,他们同样执念未消,却因为某些原因并不能变成鬼族,只能维持着魂魄的模样,中日在冥海中游荡,待到忘却自己的执念,或是十多万年后魂魄散尽,才能摆脱这副游离魂魄的苦态。
有一个魂啊……已经在这死气沉沉,看不到尽头的苦海上,飘荡了七万多年。
这魂魄生前道心已经破碎了两回,做不成鬼族了,若不是这样,七万多年前新的冥海宗主便一定是他。
见过这魂的小鬼们都嘲笑着把他称作痴子,明明魂魄也能说话,也能思考,可他好像真是个傻子一样,只会飘在岸边,盯着那死水般的海面出神,有时候还会看见他在地上写写画画。
画的好像是一只九条尾巴的小狐狸。
写的好像是……符韶。
元洛恒死了七万多年,仍未进入轮回转世,他的魂魄都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他早就连自己生前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都忘了。
甚至连他自己是谁,他都记不起来了。
只有那抹红白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名字,他的模样,他的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元洛恒都记得,都烙在了心上。
待到元洛恒的魂魄只剩最后一丝时,就算他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不愿忘记符韶,他也不得不忘却前尘,进入那轮回转世。
也不知道到那时候,转世的他是否还像前世那般幸运,能与符韶再度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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