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斯盯着眼前的向日葵,背後寒毛直立:「这不是向日葵,而是,」他定了定心神:
「眼睛。」
这些画非常强调向日葵的「花盘」,黄色的花瓣则草草带过,那是因为,这些画作根本不是真的向日葵,而是邪灵的「视线」寄居之所──一颗偌大的瞳孔。
喵呜呜──咪蜜惊叫出声,如果牠现在是猫的型态,肯定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
蓝斯摸了摸伪装成胸针的猫灵,「好了,我们得先装作若无其事。看来,从我第一天进到这个世界,它就盯上我了。」这个认知不可谓不恐怖,原来邪灵早已密切关注他,更可能已经现身在他面前了,「它究竟想做什麽?」镇定下来後,蓝斯反而觉得自己占据了一些优势。邪灵再怎麽狡猾,也都对双性人有所图谋,与食魔结契的蓝斯更是一块香甜诱人的蛋糕,然而这只邪灵却迟迟没有朝他动手,大概是尚未由他身上获得想要的事物,如此,他跟咪蜜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咪呜,蓝斯主人……这个邪灵似乎比其他的更危险?咪蜜忍不住说:大礼堂里面那个,分明很像邪灵的力量,但却又……又有着食魔大人的影子。邪灵是负面与恶意的存在,它们的行为准则一向暴虐又直接,然而这次的邪灵,在智慧上却远远高过其他无意识的恶念集合体。
「这确实奇怪。」蓝斯思忖了一阵,毫不迟疑的离开此地。「食魔是邪灵的天敌,照理说,邪灵即使能模仿食魔的气息,顶多只是唬人的表象,但礼堂内的那个,却真切地带着一点食魔的力量。」
邪灵怎麽做到的咪?
「我不知道。」蓝斯走进楼梯间死角,这里没有挂任何向日葵画像,「但我可以问。」他在大衣口袋内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小瓶食指长的琉璃尖尾瓶,咪蜜一见到这个东西,立刻化为猫态,喵了两声跳到楼梯扶手上帮忙望风。
蓝斯扭开金属瓶盖,用手指沾了一点瓶内的东西,那银白如水银的液体附着在他指尖,却没有落下任何一滴,蓝斯快速的在墙壁上画了个方框,接着在方框内写了一个横倒的,手指离开墙面的刹那,一道涟漪由墙上荡开,一小部分的空间开始扭曲,变成一面能短暂沟通两地的「窗」。
窗的另一边,正对着梦屋温暖的布艺沙发,沙发上坐着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穿着松叶色白梅花纹和服的龙纤。
「蓝斯?」龙纤正摆弄着一副茶具,一见到连结的「窗口」就马上搁下,「是遇到什麽难题了?」
「这里不太对劲,」蓝斯把握短暂的连结时间,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你遇过最多邪灵,我想知道,有没有邪灵能得到食魔的力量?」
龙纤闻言皱起了眉,「邪灵不可能得到食魔的力量,如果你遇到了混杂着食魔气息的邪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只是表面的拙劣模仿;第二,它们偷来的。」
蓝斯紧接着道:「说说第二种。」
龙纤解释:「食魔的能量会吞没邪灵,除非它们从夫君窃取了身上一小部分的东西,血液、皮肤、毛发之类,再耗费长时间污染它,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使用食魔的能量。但这迟早会反噬,我只见过一个这麽做的邪灵,它後来自我毁灭了。」龙纤刚说完这几句话,连结的「窗口」便出现碎裂的迹象,蓝斯赶紧又沾了一点尖尾瓶里的银液补强记号。开启跨越空间的连结并非毫无代价,蓝斯的脸又苍白了不少。
「我知道那个邪灵将力量藏在哪,但它利用了食魔的力量,我进不去。」蓝斯说。
「邪灵只能窃取,终究不能控制不属於自己的能力,它的本源应该藏在另一个地方,以免反噬过快。」龙纤快速的给出答案,又忧心道:「蓝斯,你有找到夫君的分灵吗?你看起来得补充精神能量。」
「知道了,」蓝斯对龙纤笑了笑,只是他嘴唇惨白,模样相当逞强:「今晚就补充。」下一秒,连结窗口破碎,蓝斯倚着墙壁重重喘气。
咪蜜从把手上跳至地面,不断绕着蓝斯的腿,自责得很。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轻率,以为这次跟过去一样,纯粹靠武力就能解决。」没想到却遇到了胆敢窃取食魔力量的邪灵,以致过早透支了灵魂,实在过於轻敌。「我晚上就找胖胖帮忙恢复精神,不要担心。」然而邪灵再厉害、再能消耗他,只要有食魔分灵在,他就能继续扛。
「只怕它还有其他打算,」蓝斯现在知道对手的奸诈,不吝於想得更远一些:「或许还留了什麽陷阱,咪蜜,你今晚到学生宿舍探一探,主要观察爱斯坦家族那个傲慢小鬼,还有污染缠身的崔西,看看他们身边有没有什麽可疑的人事物。」
「我一定办到咪!」咪蜜翘起尾巴。
当天的课程,蓝斯几乎是强撑着上完的,但自他上回在课堂上崭露锋芒,那群贵族小子倒是听话了不少,整体课程尚算顺利。
蓝斯一回房间,强烈被窥视感让他浑身僵硬了一瞬,那感觉旋即又消失不见。
是想威胁他,还是终於忍不下去了?蓝斯微微一笑,不管邪灵的打算如何,它这种作法倒是便宜了自己。
他毫不犹豫的旋身走到对面,敲响了学院屠夫的房。胖艾迪开门,用疑问的眼神望着蓝斯。
「我想借浴室。」蓝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意,胖艾迪不出所料的想推拒,他又施加筹码:「我在寝室感觉到有人偷窥,我不敢住那了。」这话一秒点炸了胖艾迪的怒气,他的颈脖凸起了无数黑色如树藤般的筋络,紫色眼眸更是泛出红光,「谁敢?」肥硕屠夫由齿缝间狠狠的吐出这两个字,活像随时要掏出屠刀砍人的模样。
蓝斯抬手按住了胖艾迪的胸口,那些凸出的经络与剧烈的心跳就在这手掌的轻轻一按之下,慢慢的又沉了回去。
「我想借浴室洗澡,」蓝斯挑起左眉,笑着再问了一次:「借吗?」
胖艾迪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於是蓝斯轻易地进入了学院屠夫的寝室,擅自使用对方的淋浴间,而房间的主人还拎着一把刀守在浴室外头,大有要杀掉所有偷窥狂的架式。
胖艾迪眼睛盯着房门,耳朵却在关注浴室内的情况。他实在忍不住要去想,那漂亮的红发青年是如何褪下衣衫,而水是如何淋湿他的头发、睫毛、颈脖、胸膛、紧实的腹部,以及……胖艾迪甩甩头,为自己大逆不道的幻想感到羞愧,自己这般意淫他,与那偷窥狂又有何不同?然而,隐隐约约的,胖艾迪却又觉得不该拿自己与外头的色狼做比较,起码,红发青年对他是有好感的。
不,不只是好感,他们的关系是更亲近的,亲近得就像……像什麽呢?
屠夫尚在抓着脑袋胡思乱想,里头的水声终於停了,浴室门缓缓打开,胖艾迪尚未回头就能感觉到一股湿气从後头涌上来。
「谢谢你。」蓝斯的语调里带着浸过热水的慵懒。
「不用客……」胖艾迪一转头,手上的尖刀「匡当」一声落到地上,幸好没砸到脚。
蓝斯用毛巾擦着头发,为胖艾迪的反应感到好笑:「怎麽?不喜欢你看到的?」他绕过屠夫壮硕的身躯,从容的在床铺上坐下,放松的交叠双腿,表现得彷佛在自己的家,也彷佛他毫不在意自己赤裸的身体被另一个人完全看见。
可能是真不在意。
胖艾迪无法将视线从眼前的裸体移开,他应该这麽做,却又无法做到,直勾勾的盯着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