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绣柱,画栋飞甍,金碧耀目的大殿中央,一小童正满脸煞白地往外跑,只见在她身后,炉内香烟喷涌,贯满殿堂,隐隐约约的香灰间,跃出一只硕大的白虎来,金瞳灼灼,浑身毛发都根根竖起,虎吼震天动地。
“昴月!我不知道呀!我也找不到他——你别咬我啊!”箬桃吓得小脸惨白,躲在那头殿的巨大殿基外面蹲着,手中握着自己的小扫帚,“我,我不知道!”
想来,那漂亮的不可思议的修士应是将信物丢了,这一连几日箬桃都无法感应到他,更无法将他拉至这九重宫阙中,思及此,箬桃小童扁着嘴露出委屈的神色来,“若不是你把他吓跑了,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唔啊!”
白虎骤然出现在她面前,呲牙咧嘴,浑身围绕着团团煞气,它本就是星宿本相,无情无爱,也无喜无恶,可也不知怎么的,却对那漂亮的青年上了瘾,连箬桃都从未见过它这幅样子,焦躁不安,就仿佛发情期的雄兽却找不到雌兽一般。
箬桃吓得捂住脑袋,“呜呜——昴月坏老虎,你把他吓跑了!却还怪我作甚!”
又是一声虎吼震天动地,箬桃以心念与它交流,吓得眼眸瞪大,“不可以啊!昴月,云衡君不在,你不能下凡!昴月,你疯了!”
箬桃脸色惨白,牙齿都吓得打战,越听越着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大吼:“昴月,若你私自下凡,云衡君一定会知道!人间那些修士们也会知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要闯大祸了!”
白虎只是烦躁至极,粗大的尾巴在地上狂甩,小童巴巴地看着它,试图安抚,“昴月,我会帮你找到他,你,你不要冲动!”
巨大的野兽死死盯着面前的小童,它是烦躁至极了,且不说自己的雌兽在自己面前喊出别人的名字,更是被它吓了一下后便丢了信物,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弱水三千,它找不到那人,便恼火至极,森森犬齿暴露在外,金色的瞳孔眼底盘旋着狂风骤雨一般的欲望。
说完,她便举起手来发誓,“我说到做到!昴月,好昴月!你千万别吓我啊!”箬桃可怜巴巴地看着它,“他一定是流云峰的弟子,还怕找不到他吗,昴月,你冷静点,求求你了。”
许是小童的话最终起了作用,大白虎喘了声粗气,接着转过身,如仙人显灵般骤然消失在大殿下,箬桃小童心有余悸,半晌后才抚着胸口站起身,再往殿内看,正看到大殿中央供奉着一尊神虎雕塑。
旁边还站着几个童子,个个都低着头吓得不言不语,黄罗绣幔,重重叠叠,那架上画烛火光照彻上下,白虎塑像正端立其中。
箬桃眨眨眼睛,只暗道不好,那昴月虽与云衡君结契,可到底实力不分上下,此番若昴月固执地非要找到那美人修士,只怕若是云衡君在此也拦不住它——
而昴月若是生气了……小童越想越害怕,只能一溜烟往殿后跑,她得赶紧找到那个人,安抚好昴月才行!
与此同时,我几人已终于到了剑池口,江上横着铁链做成的索桥,此地景致奇异,怪石嶙峋,桥下凶恶的江水在黑暗中奔腾着,咆哮着,发怒地冲打着崖石,激起吓人的巨浪。
顾庭雪走在最前,我与官姑娘站在中央,再身后站着的则是韩棠,到了此地,我四人便是越发小心,这一路上都已看到不少修士的残尸,死相可怖,而最诡异的是,我几人至此都未看清这盘踞剑池的魔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若我看不出也就罢了,顾庭雪与韩棠以神识探听都未曾得到半点线索,这二人的神色便也紧绷起来,到这索桥上,只见前后皆淹没在黑暗中,仿若空中骤然出现的一条大蟒,没头没尾地吞蚀在夜色中,索桥摇摇晃晃,走在上面格外可怖。
正这时,幽暗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像是乐器,却又更像人声呢喃般,正这时,就见索道中央的联结处绑着几个红绳布条,顾庭雪上前翻开。
不知不觉间,我已被耳边的声音迷住,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韩棠皱眉走到我面前,“师兄,你怎么了?”
“你没听到吗?”我诧异地看着他,就见韩棠那张清俊精致的面孔骤然一白,我也不由得被他吓到,“你们,你们没听到吗……有人的声音!”
官姑娘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什么声音都没有,谢公子,你——是什么声音!”
顾庭雪皱眉盯着手中布条上的字:镜花水月都归空幻。
“很像一个人的声音,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呜啊!——”正这时,我感到耳边的声音骤然大起来,尖锐刺耳,叫我忍不住捂住耳朵,而他三人都没听到显然说明我已中了计!
“别听了!”忽然,顾庭雪丢掉手中的布条,“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师兄,此地能将人心中恐惧的事物化为真实,你不要再听了,也千万别妄想!”
我怔怔地看着他,正这时,韩棠已经伸手捂住了我的双耳,紧紧盯着我急促地说:“师兄,你不要胡思乱想!”
而我——几乎已经情不自禁在消化他方才说的话,恐惧的事物?
正这时,就见顾庭雪暗道一声不好,我抬起头去,就听到一阵毁天灭地般的狂吼,风云突变,江水激荡,整个天地都仿佛陷入了黑暗中,我们所站的索道颤颤巍巍地在狂风骤雨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