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明明倾盆大雨,可嘈杂的雨声传入耳中却小的不可思议。
面前的男人总是平静无波的面上掀起了暴风雪,厌恶、烦躁、愤怒或是什么情绪鲜明地在那双清透的眼眸里流转,让他的薄唇微微向下紧紧地抿着。
风雨欲来。
“仙,仙君,我不是,不是……”我张了张口,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已经“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垂首盯着面前的石板,徒劳无功地试图挣扎。
他竟然是云衡仙君?从一开始就是——还是,还是中途?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伪装?……
各种各样疯狂的问题在我的心底流窜,可到最后,我唯一能做的却只有跪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思考着要如何应对这样难堪的场面。
视线里出现一双云靴,勾着暗色云纹,那冷若冰霜的男人朝我走近了几步,他指尖一动,我落在地上的灵剑便向上落在他的掌心里。
那人垂眸凝望着手中的剑,片刻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地开口:“谢辞,修仙成道,要与天为徒、与古为徒,更要与人为徒,若心中怨愤难当,挥剑向同门,那便枉为仙门弟子,更——”
“枉为人也。”
他手一松,“哐当”一声,我的灵剑被掷在面前,吓得我一缩,那灵剑莹莹光芒微微一闪,片刻后竟从中间断成了两半,褪去了全部光芒,成了两截惨色的破铜烂铁。
竟然不过指尖一动,便弄碎了我的剑。
“我……我……”我笨拙地垂着头,眼前弥漫起大片大片地雾气,像是被人卡住喉咙一样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切苍白的狡辩或质问就像朽木飘入一片静水,旋转、翻腾,旋即沉没无踪。
我绷紧了肩膀,心在胸膛里沉了下去,须臾,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让我被迫抬起头来,再也无法躲避,只能无助地面向危险地凝视着我的人。
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我眨眨眼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面前人那双眼显得更加幽暗,像被滴入了化不开的浓墨。
他,他会杀了我吗?
像是看出了我的恐惧一般,面前的仙君微微皱眉,他的下颌微微绷紧,片刻后,冷声开口:“谢辞,我不会杀了你,只是……”
突然,云衡仙君神色一紧,骤然转头看向幽暗的雨幕,气氛陡然一变,仿佛暴风雨在地平线处汇聚,迅速覆盖了天穹。
我还正绝望地等待着那仙君的审判,忽然,面前人脸色一变,猛地弯腰将我抱进怀里,脚尖一动,人已经抱着我飞出数十米,平稳地落在地上。
这前后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破坏声震的人耳边发麻,烟雾弥漫,咳嗽着睁开眼时,隐约看到方才站着的亭子如遭雷击,烟雾四起。
这一下变故来的格外突然,我瞪大眼睛,吓得嘴唇惨白,难道我这残害同门的行径连天道都看不过去了,竟是,竟是要降雷将我劈死吗?
“仙,仙君——”
下意识地就要求助,我侧过头,这才反应过来此刻那人正一只手就我抱在怀里,雨水哗啦啦地下,落在我二人身上时却像是被无形的薄雾挡住,未有半点雨水砸在身上。
云衡仙君微微松手,我在地上狼狈地趔趄了一下,又被他一把握着手臂,正下意识就要挣扎,那原本盯着烟雾的仙君侧过头眯眼看着我,冰冷地威胁道:“别乱动。”
“怎么,怎么回事?”我头晕脑胀,根本搞不清眼前的状况,若这仙君不想和我一同被雷劈死,眼下又何必抱着我不撒手,甚至不叫我乱动?
“它来了。”
仙君转过头去,冰凉地开口,另一只手中一动,一柄冰寒光芒的长剑缓慢地浮现,那剑带着龙吟凤啸,冰寒若魄,我一时甚至看痴了去,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起他在说什么。
谁来了?方才——方才那不是雷劈,是有人攻击吗?能叫云衡仙君都如此如临大敌的,又是何等的谢崇妖孽?我心下一慌,下意识就要召唤出灵剑来,可片刻后,才意识到我的剑——我的剑已被这仙君弄碎了!
忽然,一声低沉的虎吼传来,我浑身巨震,僵硬又缓慢的转过身,双眸瞪得大大的,就见那大雨中的烟雾散去,一道庞大的、月华色影子缓慢地从八角亭后走出来。
竟然是……那只白虎?
银白色的仙兽在烟雾中出现,它与我记忆中显得有些不同,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到这只更大、更凶悍、更危险的虎宿神兽。
白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胡须根根兴奋地扬起,而当目光又落在我身旁握着我手臂的仙君身上时,则变得阴沉危险,脊背上的毛发根根炸起,仙兽缓慢地走向我,矫健肌肉上的每一个起伏、每一条筋脉、每一滴血、每一个眼神都透着孤傲与蛮傲。
它是神明,没有谁敢与它抢食,更没有谁敢与它撕咬。
“仙君……是,是它……”我结结巴巴地开口,下意识抬起头去看他,就见云衡仙君正定定地望着那只白虎,另一只手握紧了剑柄,手臂缓缓抬起,正对着那仙兽。
白虎阴沉地盯着我二人,准确来说,似乎是盯着仙君钳着我手臂的手,本能的恐惧在我心底流淌,甚至叫我不敢去看那只白虎,不敢对上那双没有感情、令人胆寒的眼神。
闷雷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