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圆弧形的宽敞露台眺望海边,白色的海浪拍打着悬崖卷起细密的海雾,扑面而来的潮湿海风中带来了春日特有的明媚花香。
许睿依靠在露台边沿的扶手上,摇着手里的葡萄酒紧盯着满屋忙碌的佣人进进出出,一下子指挥年轻的女佣撤换桌上插花的色系,一下子又皱着眉头说:“把这些纯金的刀叉都换成银的,金灿灿的一点儿不搭我的宴会。”
一旁仰躺在单人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稍稍坐起身子,瞥了一眼许睿的安排,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道:“这不是搭不搭的问题,奉劝你还是别换了。”
女佣们拿着撤了一半的纯金刀叉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许睿抱起手臂看向这个“教自己做事”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黎暄,你以为这里是你的杂志办公室吗?”
黎暄挑了挑眉,抛了抛手机又轻巧地接住,琉璃似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话锋却一转:“是了,这里是你的主场,当然是你说了算咯。”
许睿抬了抬手,女佣们再次收捡起餐桌上的刀叉,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闯了过来,有男人在门外无可奈何地喊:“安安,你慢一点!”
戴着太阳帽的少年灵活的挤到餐桌旁,狡黠的目光落在餐桌中间那个扎了蝴蝶结的硕大奶油蛋糕上,刚想伸手就被另一双手臂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痞里痞气的笑脸出现在餐桌边:“好奇心害死猫哦~”
秦而安悻悻地收回想要恶作剧的手,男人抖了抖皮衣外套也就退到了一边,露台上有人对他招手:“如一,快来喂鸟。”
一身热带风情衬衫打扮的公子哥抛出几颗坚果,飞到半空中盘旋的海鸥一个俯冲便接住了人类的零食。
“喂鸟?贺老板一大早真是好兴致。”钟如一摇了摇头,伸了一个懒腰,慢悠悠地朝露台外面走去。
许睿被这一出有惊无险的闹剧搞得彻底是没了心情,刚要催促女佣加快速度,就听见另一道清润如泉的声音响起:“不要换了,还是用金色的吧。”
许睿质疑的看向这个拎着一篮新鲜血橙走进来的细挑身影,清泠泠得仿佛披着一身晨雾而来。
叶知秋彷佛猜透他心中所想一般,一语点破道:“那位喜欢金色。”
许睿“啧”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明白那个挑剔难搞的黎暄为什么会阻止自己更换餐具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仰躺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贵公子,说:“你刚才怎么不说是她喜欢纯金的东西?”
黎暄动作散漫的举起手摆了摆:“不用谢我提醒你。”
许睿嗤笑着摆摆手,女佣们又开始挨个把刀叉重新换了回来。
季亦然走进来的时候,一张清隽的面容苍白如雪,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宛如一抹游魂走到主人架势十足的许睿身边,清冽的声音微不可闻道:“……我们需要谈一谈。”
许睿挑了挑眉,讶异地看了季亦然一眼,敏锐的目光几乎是一下子就注意到对方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周围三三两两、自得其乐的帅哥们,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跟我来。”
他领着魂不守舍的季亦然到了客房,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道:“你要谈什么?云琛呢?”
季亦然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深呼吸一口,最后还是把手里那张缺了一半的化验单递给了许睿。
许睿匆匆一瞥这张皱巴巴的残单,一分钟就提炼出了关键信息,原本白里透红的脸也变得惨白起来,毫不留情地拔高声音道:“这是你的?你得脏病了?啊?季亦然,你最近一次跟他上床是什么时候?!”
季亦然被他这一吼反而清醒了不少,整个人稍微定了点儿神,红着眼眶厉声道:“这不是我的化验单!”
许睿转了转眼珠子,脸色稍稍好转一点儿,可是很快就被季亦然接下来所说的话打击到整个人都快要站立不稳。
季亦然说:“……我在云琛卧房外的花圃里捡到的。”
许睿快要把手里的这张化验单捏碎,门外那些欢声笑语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而他跟眼前这个男人,因为这一张报告了病毒的单据,留在了一片黑白无声的默剧里。
“再看看,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许睿道:“不一定是云琛的,云琛不会有事的。”
季亦然看出了对方故作镇定实际上是在自我安慰的应激反应,默然道:“你去医院也做个检查,我会照顾好云琛的。”
许睿拧紧了眉头看向季亦然,凌厉的眼神寒气逼人:“季亦然,你什么意思?”
季亦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已经接受现实的晦暗目光沉默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会陪着骆云琛,以妻子的身份,即便一起得上那种无药可医的绝症。
许睿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打算,当下也毫不退让道:“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一个独占云琛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死在他的床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季亦然早就见识到了许睿的疯劲,也不反驳什么,提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再等等,也许不是云琛的。”以他的个性,如果真的染上这个病,绝不会继续若无其事地跟自己上床,更何况他们昨晚连保护措施都没有做。
季亦然想到这些细节,摇摆不定的心越发安定下来,门外越来越热闹了,有人在拍着手掌起哄的喊着什么。
许睿敛去脸上焦躁不安的表情,一把将化验单塞进自己口袋里,说:“该出去了,他们到了。”
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佳肴,正中间的三层蛋糕上一支数字9的蜡烛在风中摇曳出橘红色的火焰,桃花眼的男人弯下腰,帮坐在首席位置顶着一对金牛角的粉红猪猪扶好了椅子,紧接着站在他身侧的日式美人便敲了敲手里的高脚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