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子聿的话,苍凤栖以为,在九华殿他会见到一个气质雍容满脸威严或许还会留上几缕胡须的中年男子,毕竟有资格亲手教导子聿武功的,绝不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或许拥有高深莫测的武功和内力,而那至少要有几十年的修炼,甚至于,拥有任何人不敢冒犯的绝对权威,从子聿的字里行间不难探知,那是任何一个人在进入九华殿之前都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而苍凤栖所想,也几乎与事实相接近,只是,他唯独想错了一件事。
纵然心里已经百般设想,甚至压根不曾低估过对手,然而抬眼之间,他却依旧眸光一凝,几乎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视线在空旷的大殿之上默默扫视过一圈,除了端坐在御案之后的白衣男子,偌大的殿上空无一人。
苍凤栖抬眼直视前方,犀利的目光打量着那白衣风华绝世脱俗的男子,目测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这一点,教他不由自主蹙起了剑眉。
若说这人就是正主,苍月皇朝如今的掌权之人,未免太过年轻。
年轻没有什么奇怪,以此之龄稳坐偌大江山也同样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若手把手造就了子聿一身高深武功的,是如此年轻的男子,苍凤栖当真很难相信!
然而,沉稳寡言的子聿,虽话不多,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有足够的分量,并且从不会妄言。
苍凤栖心思微微沉淀下来,沉默不语,视线迳自盯着前方。
殿上男子似是没看到他进来,神情专注却又偏偏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神态,低头翻阅着御案之上几张似是密信之类的东西,对于苍凤栖的打量,似乎毫无所觉。
时间的流逝,在苍凤栖心尖上划过莫名的压力,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在周身缓缓流淌,连空气似乎都染上了冷漠的气息,这一点,教凤王殿下稍感不悦,他为此皱了皱眉,沉寂了半晌,终于低沉而缓缓道:“……你究竟是谁?”
苍昊头也没抬,对此问话也恍若未闻,迳自翻过案上的纸张。
“召了本王进来,却故意端着架子,是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吗?”苍凤栖冷冷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你如今已是万人之上的君王,莫说只是晾着本王,即便是立刻命人杀了我,只怕也是没有人敢吭上一声,又何必如此故作姿态?”
“苍凤栖,你错了。”苍昊轻笑一记,嗓音却是无波无绪,说话间偏首淡淡瞥过来,看着他,虽嘴角含笑,一双凤眸却窥不见一丝感情,似沉了满天星光的墨夜沧海,冰凉、幽深、难测。
苍凤栖只觉从脚底到脊背冒起浅浅淡淡却真实存在的凉意,然后他听到那个男子以纯净得仿若来自遥远化外的清雅好听的嗓音道:“第一,朕从来无需给任何人下马威,只有心里处于弱势的人,才会通过如此方式让自己占住上风。而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资格能让朕以如此愚蠢的方式给予威慑。”
苍凤栖闻言眸光一凝,冷笑:“你的意思是……本王还不够资格让你当做对手?”
“不是你没有资格,而是,有资格当朕对手的人,尚未出生。”苍昊嗓音低缓,不疾不徐,话语之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述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诸如穿衣吃饭之类的小事。然而,话里的意思,却教苍凤栖双眸眯起,沉沉怒气在眉宇间翻涌,“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苍昊微微勾唇,不置可否,“第二,就算朕不做这苍月之主,若想处置你一个小小的凤王,你以为,你还有反抗的余地不成?”
小小的凤王?
苍凤栖望着远处御案上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眼底似深海浮沉,出口的声音已经冷到了骨子里,“本王真想知道,你究竟是凭着什么高人一等的本事,说出如此狂妄自大的话来?!莫非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不成?”
“朕是不是神,无需你来操心。”苍昊自御案之后缓缓站起,一身白衣胜雪,清冷雅致的眉目,仿若天人之姿,周身隐隐流露出的王者气息,即便没有龙袍的衬托,也教人不由自主生出俯身而拜的冲动。
苍凤栖冷冷一笑,为自己突然生出的想法觉得可笑。
淡淡看了他一眼,苍昊负手缓缓踱下一层层台阶,“同样的话,对着琅州苏澈朕亦是说过,在朕面前,‘本王’这一称呼,还是别用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