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马夫:“怎么还出去帮别的县城搞发掘了?”
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是馆长安排的。”
现在提到这个人,我就一肚子火。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我还以为回来工作可以天天回家了,没想到是这样,这一个星期能回去都够呛。
但是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切都只得暂且忍耐。
太阳落山我们才到了地方,是在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子里,道儿上只有土路,晚上没有路灯,房子也挺破,这在南方富庶地实属少见。
金石队就住在一户民居里,马夫带我进去,跟几个人都打了招呼。屋子虽然不咋地,但是我看桌上的菜都还不错,我跟马夫落座吃饭。
谈话间,我才知道,这里是省金石所的工地,领队的姓马,我就叫他马队,常年在这边负责。我还跟他开玩笑,我在北边有个大哥也姓马。
一番交谈得知,我们市里几个县发掘过的遗址基本都是他负责的,另外还有四五个省所技工,其他干活的都是民工。这几个人,都挺和气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我就问马队:“我怎么被安排到这里来了?”
他说:“这边发掘人手不够,我们问你们市里要的,可能是市里又问县里要人,就把你弄过来了。”
“那在这边发掘平时休息吗?还是跟别的工地都一样?”
“金石工地嘛,赶进度,都一样,不下雨不休息。”
我心说这下子,恐怕是一个月也难回去一趟,娘的。
吃完饭,送走了马夫,我带着行李进屋收拾了一下,就躺在梆硬的床板上睡了,垫了一层垫也感觉跟没垫似的。果然,第二天起来背后都被硌得疼。
洗漱完一看早饭,吃的居然是馒头面条,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要知道,这是南方,早饭有馒头已经很不正常了,这种北方的面条更少见,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北方的面和南方的面一眼也能认出来。
马队跟我说,这里包括他在内,都是北方人,所以饮食上偏北方。他问我能不能适应,我说没问题,吃上我倒是没什么挑剔。
马队说这边也没给设置用餐限制标准,所以吃的不会差。金石工地有一个好,不着钱,吃住都有。好在这个地方住的虽然不咋地但是吃还算行。
带上分配给我的工具,我就和他们骑着自行车去了工地,到地方一看,发掘面积是真不小,但是在那儿等着的全是老头儿老太太,一看见我来,都非常感兴趣,问东问西,一听我是本地的,仿佛被压抑了很久一样,用方言和我唠起家常,直到开工才散去各自方里。
马队给我分了将近十个探方,让我慢慢做,这里的地层也不深,主要也是历史时期的遗存。方里的民工告诉我,这里干活儿的,没有60岁以下的,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大部分去城里了,留在村里还愿意来干活的只有他们这些人。
其实他们不说年龄我也看得出来,一个个干活儿都是有气无力的,并不是说嫌弃他们,他们确实也很卖力,不过年龄和身体条件摆在那儿。金石一般农工分三个“工种”,其实都能做,大部分时间时间是轮流来的,就是挖土下地层,装土进推车,和运土倒到土堆去,金石工作者一般是负责刮面找遗迹,有就做遗迹,没有就继续下地层。
我的这些民工,每天下土的人是最累的,所以都是轮流做,用锄头,抡起来,哐一下,能在这小块地上弄下去十几公分,一天下来运土的人根本跑不了几趟,大部分时间在和装土的聊天。每个探方都是10*10的大方,这十几公分的现代耕土,我愣是弄了一个星期。
我跟马队谈到这个进度问题,他说:“没事儿,以后你就习惯了,他们干活儿就这个速度。你别催他们,都一把年纪,太卖力或者气血上涌弄出来什么毛病,我们也麻烦。只要还在做,就行了。”
我听罢也是哭笑不得,一方面知道要赶工期不放假,一方面又找不到精壮的劳力赶快干活,不过也确实是没办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十分无聊,挖完了耕土,下面就是明清地层,也没什么东西,一天天的就过得又快又无聊,唯一的乐趣就是和方里几个民工扯淡。可能确实大家都有这种“本地人”的心理,休息的时候别的方里的民工有的也会过来说家常,所以一来二去跟我都特别熟,有时候家里做事还请我一起去吃饭,马队他们就没这待遇。
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我也怕这些中老年工人一不小心中了暑,所以工程进度就更慢了。但是看马队他们,也快不到哪儿去。我让他们每天下土的一个小时一换,一天下来一个下两回,劳动强度也给分散开了,不至于太累。
我听人说过,每年都有一次上头公差考试,金石文物对口的一般可以报考衙门,也可以报考其他一些文科类的岗位。我心想如果能考上这种也不错,应该就不用金石发掘了,而且起码能定居在城里,我回来的于初衷之一也是能照顾母亲。
于是我每天晚上下了工,做好整理,也没有多余事做,就继续复习这方面的东西。马队有时搞搞研究写文章,技工们就打牌打麻将扯闲篇,倒也互相妨碍不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