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槐树的枝叶已经展开，空气中又开始弥漫淡淡香。
李明月闻着熟悉的苦涩清香，心思不由回到了一年前的此时，也是杏怒放的时节，可心境早已经不同以往，她不由地又想到了聂赤赞那双狼一般的眼睛，然后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但当英王李哲领着翼王李轮欢欢喜喜地来找她出城踏青时，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
一行人或骑马或坐车速度很快，到了启夏门大街近百米宽的大道上，便在路中间放马飞驰，两旁步行或者坐着牛拉板车的行人落得满头满脸灰，却只敢悄悄腹诽。
李明月庆幸自己还好是投生在了好人家，否则也只能如外面那些人般吃满嘴灰了。
出了启夏门，李明月立马感受到了和长安城里不同的气息，撩开车帘，春风习习扑面，路上行人不少，人们见着面互相问好寒暄，一片春日融融。
似乎长安人生来就有着浓厚的浪漫情怀，每逢春日到来，便要结伴去长安城外踏青郊游，即使再穷的人家，也要出门透透气，似乎如果不出来的话，就显得低人一等，虽然他们本来就确实是低人一等。
这是李明月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门看长安外的风光，一路上不免有些好奇，听着伴春在耳旁絮絮叨叨，才明白今日是休沐日，怪不得李哲和李轮挑今天出来，并且路上行人较多，想来今日出城的富贵官家人应该会比较多。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明月有些疑惑，伴春立马起身探头往外看，随后缩回来眼中有些发亮地说：“原来是武家的郎君也出来了，现下正在与英王和翼王寒暄。”
李明月将马车侧面的小帘掀开往外看，便看到十来个衣着光鲜的的少年，小的有十二三岁，大的也就十七八岁，都骑了马，停在前面不远处和李哲说着什么，但顺着风向吹过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明显让人觉得，两帮人并不仅仅是寒暄那么简单。
武三思和武承嗣就在其中，有一个少年，李明月觉得很是面熟，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去年和吐蕃的那场马球赛上，就是他与薛绍一起上场，让两国的球赛平局，她记得应该是叫武十一。
那群武氏子没有下马，神情倨傲，打头的是武大郎武三思，他身旁跟着的是武承嗣。
武三思穿着一身藏青色右衽长袍，右手将辫子折了握在手里，一下一下拍着手心，说两句话和身边的人仰头哈哈大笑两声。
因隔得有些距离，李明月也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从李哲僵硬的背影以及握紧的双拳看来，两伙人似乎不太愉快，不对，似乎只是她的七兄不太愉快。
武十一坠在那群人的后面，穿着一身青色的薄衫，骑在高头大马上，没有上前去凑热闹，但似乎知道有人在看他，扭过头来便对上李明月的眼睛，有些诧异，随即便朝着她笑了笑。
那日在马球场上离得太远，没有看清，但今日离得近了才发现，武十一的脸色有些微病态的苍白，和薛绍差不多的年龄，薄薄的衫子衬得有些瘦弱，也难为他在球场上没有体力不支。
武十一的笑容暖暖的，虽有些苍白，却让人如沐春风，一阵风吹过来，他稍稍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李明月看他瘦弱的身体坐在高头大马上，都有些担心，真怕一阵风过来把她给吹跑了。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但既然视线撞到了一起，李明月就客气地回了他一笑，然后便调转视线。
李明月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的脸上又转了转，随后收了回去，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一个年近三十的老女人对上这种年龄的小屁孩的目光竟会些不好意思，薛绍如此，武十一也是这样，难道说古人的早熟是体现在眼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