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正在半比划着跟那个船夫商量,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来,便看到带着一顶纹毡帽,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卓尔伦,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熟人。
……
酒楼里,卓尔伦听到两人叙述他走后发生的一切,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愧疚不安。
“都是下走招来的麻烦,倒惹得两位遭遇危险,真是……”
卓尔伦这般说着,竟起身跪下。
李明月立马去扶他,微微用力,便抬起了他的身子。
卓尔伦惊讶地看着她,李明月笑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后来那突厥王子追赶我们,倒不是你们的缘故,而是我自己惹出的祸端,如今既然平安无事,那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卓尔伦眼中依然闪烁着不安,李明月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丈人不必自责,如今我们两人倒是有事相求呢。”
卓尔伦急忙道:“李娘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是某能够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如今流落到了这里,身上没有盘缠,就想向丈人借宿几晚,待我们想到办法联系到家人来接我们,我们就离开。”
卓尔伦一挥手哈哈笑道:“这都不是问题,便是李娘子和薛郎君不提,下走也要邀请两位到住处一叙,上次一别,卡尔可是对娘子思念得紧……”
最后李明月和薛绍二人便跟着卓尔伦去他在此地的临时住处。
走了一路,听卓尔伦说了,他们才知道,此处竟然是吐蕃境内,但距离大唐不远,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前段时间之内,竟然是翻过了祁连山。
而卓尔伦上次离开之后不放心,也曾经派人去找过他们,只是没有找到,后来便在这个莫离驿暂时停留,将他们在西域带回的财物处理了,再行启程去逻些城办事,然后在逻些往东转至蜀地最后再入关中。
此处因为在吐蕃外围边缘,距离大唐较近,风俗习惯竟然和大唐相仿,只是到处遍布高桌胡凳,不用让两条腿受折磨。
卓尔伦一家是在一个胡同的跨院中住着,他带着两人刚进了门,便开始用吐蕃语喊话。
随后便从屋子里走出一堆男男女女,并在卓尔伦的示意下,纷纷将右手贴在左胸前,对着二人躬身行礼,两人也急忙回礼。
其中小卡尔抱着她母亲的腿站在一旁,睁大了眼看着她。
李明月只来得及对他笑了笑,便被一群人热情地簇拥着进了屋内。
可是双方语言不通,也难以再有进一步的交流,卓尔伦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便给两人安排了房间,让二人多多休息。
待到周围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李明月凑到薛绍跟前,捧着他一张脸上下看看。
薛绍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怎么了?”
她松开手,顺势往床上一倒,“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轻信别人了?”
她见薛绍不说话,就知道是自己猜对了,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也不能这样草木皆兵啊,而且卓尔伦又不认识我们,不能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不可能对我们有什么图谋的,”她脑袋枕着胳膊,看着床边坐着的薛绍,“你如今和当初离开长安前,真的是天壤之别,你还是我的那个薛云卿吗?到底是何妨妖孽,从实招来!”
薛绍笑着摇了摇头:“总不能一直长不大,薛府中一直只有兄长一人支撑,我也该成长起来,和他一起分担……”
他看到李明月脸色不好,立马顿住了话。
李明月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两人视线对视,却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薛顗了,久得几乎都要忘记了,尤其是两人前不久刚经历了一次几乎是生离死别,两颗心已经贴在一起,可是如今被薛绍提起,两人才想起,长安城里还有一个薛顗,那是薛绍的兄长,他曾经为了阿兄离开她到战场上,差点天人永隔。
薛绍坐过去,靠在床边,拉住她的一只手,情真意切地道:“明月,我说过不会再辜负你,就一定说话算数,以前是我自己混账,做了错事,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你要信我,但他毕竟是我的兄长,长兄如父……”
李明月看着他眼中的恳切,叹了口气,反握住他的手,没有说一句话,虽然他是这样说的,但是她心中一直有个心病,便是如今可能已经在薛府中的芍药。
芍药是对牡丹的愧疚和回报,如今却是已经不欠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