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天,以色列的安检人员对我进行了足足半个小时的盘问,“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念过什么学校?做过什么工作?写过什么论文?去过哪些国家?有过什么梦想?爱过谁?”我觉得被冒犯了,因为我是一个普通游客,你为什么要把我当成恐怖分子?
这个时候我身边的以色列同学跟我解释,他说:“这是我们以色列航空多年的常态。自从1984年建国以来,我们一直受到国际上各种恐怖势力的袭击,阿拉伯国家至今没有承认我们的国家地位,所以我们只能用这种最保险、也是最笨的方法,去排查危险。国家太小,袭击太多,我们输不起。”
当飞机降落在特拉维夫机场的时候,机舱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我很纳闷,因为整趟旅行是非常安全的,连气流颠簸都没有。
换言之,这是一趟常规到不能再常规的安全着陆。
在这种情况下,鼓掌,有意义吗?
我的以色列同学又跟我解释说:“每一趟航班,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航班,只要安全着陆,我们就一定会鼓掌,因为我们对于‘安全’有一种执念。二战时期犹太人遭受了大规模的种族屠杀,我们的父辈不是在逃难,就是在逃难的途中遇难。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成为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民族。所以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重建安全感。”
以前的王暮雪只是听完就过,但当她包里的东西在一个半小时内被无情地抖出来四次,她才意识到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安全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或许在中国近代百年战争史中,国人也曾有过同样的不安全感,但或许正是这样的不安全感催人奋进,逼着我们不断提升综合国力,使得如今的中国人不需要通过钢铁产能向世界证明,我们是世界工厂,也不需要向外界解释国家存在的正当性,不需要时刻担心国破家亡,人民流落他乡。
这种安全感拥有久了,便心安理得了,而心安理得之后,会认为全世界都应该如此安全。
但也就是今日,王暮雪才切身体会到:危机与战争,似乎从没随着二战的结束而结束,我们之所以觉得如今是太平盛世,是因为我们出生在亚洲的东方。
这份安全感,是一个国家给予国民幸福的根本。
王暮雪将背包脱下,在座位上坐好后,拉开拉链正想把护照和登机牌都放进包里,但她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最后她选择将护照用双手握着,直到飞机降落。
看着窗外的阳光,王暮雪回想起很多读书时的往事。
课堂上,她确实如同一些在公开场合发声的留学生一样,常被各国的老师点名跟同学们解释中国的“十三五”规划和“一带一路政策”,解释国内的阿里巴巴和腾讯是如何崛起的,中国的经济是如何以惊艳于世人的速度发展的……
王暮雪的很多解释也是基于她的个人理解,不全面也不准确,但老师仍然让她讲,因为他们认为,中国很重要,中国学生的见解,一定要听听。
当王暮雪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她发现她跟利比亚和叙利亚的同学不一样,她不需要将她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美国的移民政策中,她不需要非得站在别国的土地上,她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命运,她可以笑着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但家里这么好,我想回随时能回来。”
如今,窗外的阳光已将在社会上自己立足的王暮雪带到了一个动荡的国家,但她好似什么都不怕,依然觉得很踏实,因为她坚信,只要有手上这本护照,最终一定能平安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