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番外:萧鹤闵
维斯兰王国的二王子,萧鹤闵。
这两个,一个是我的身份,另一个则是我的名字。
但我的名字也不完全算是我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我是从我母亲那里抢来的。
我的身份也不完全算是我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 也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我的母亲是来自东方的一个小舞女,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只是身上留着一丝巫师的血脉,会一点逗人的小术法。
比如,让麻雀停下来,落在地上听她的话。
比如, 自由自在的操控孔雀之类的动物, 控制开屏或者是表演。
维斯兰的国王对这些很感兴趣, 他看我母亲长得漂亮,又会些稀奇玩意儿,于是就把人留下来,当做自己的妾。
国王的妾有很多,儿子也很多。因此即便生了个儿子,母亲也排不上名号。
在生下我的第四年,母亲的身材走样,即便脸蛋使了一些粉黛,变得美艳,国王也懒得再看母亲一眼。
母亲说:“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错!我怎么会身材走样?!”
因为母亲不受宠,所以月奉也跟着被克扣。每到冬天,我们都穿不暖吃不饱。
母亲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在外受了欺负,都会回来找我撒气。
我并不觉得自己无辜,我只觉得,是我活该,是我没身份没能力,太弱小了。
所以我看到母亲用那些术法控制动物时, 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的在想。
「如果这术语能够操控人,那该多好。」
因为我没有钱,学不了什么东西,有的是时间,于是我开始研究母亲。
研究她的一举一动,研究她的一颦一笑。
我记得她最开始是给我起了什么名字的,不过太久没被叫过,所以忘了。
因此我觉得学都学了,名字,也就直接拿去用了。
终于,某一天,我用母亲的小鸡实验了一下她的术法。
「我成功了。」
我就那样盯着小鸡的眼睛,我告诉它,不准动。
小鸡没有动。
我告诉它,从那楼梯跳下去。
小鸡真的跳了。
小鸡死了。
我没有愧疚感,我觉得是小鸡活该。它没有我强大,所以被欺负,也是应该的。
后来,我尝试着用它去控制别人,但用了几次都失败了。我不知道因为什么。
难道我也只能控制小鸡那类的小东西吗?
几天后, 我尝试巫术的行为被母亲给发现了。
她那惊恐的脸, 我至今都没有忘记。
我知道母亲怕什么。
她怕我成为比她更优秀的术者,她怕自己以后连个乐都逗不了别人了。
我觉得真是可笑,她没有能力,弱小,又善妒,这是多么的愚蠢?
那日夜晚,我差点被母亲活活打死,双眼硬生生的要被母亲刺穿。
但是那晚我的运气不差。
就在母亲对上我的眼睛的时候,我学着母亲平日的样子,打了个响指。
「啪。」
我说:「从我身边离开。」
母亲乖乖照做了。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打这个响指,就是为了实施术语啊。巫术也挺有仪式感的。
同时,我知道了母亲想要刺瞎我是理由。
术者使用术语时,是要念咒术的。
而我不一样,我从控制小鸡开始,只是单凭眼睛和意识,就控制住了它。
那我为什么前段时间不能控制人呢?
我也明白了。
这股力量,是随着我的成长,一起成长的。
母亲二十六岁才学会控制鸡鸭,而我在出生的第五个年头就会了。
我很兴奋,因为我与那些平庸而不自知,贪婪又充满欲望的人不一样。
下一刻,我对母亲下达了一个命令。
「刺瞎自己的双眼。」
母亲照做了。她瞎了。没用了。
而我,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术者了。
我不觉得母亲可怜,那是她应得的。谁让她变得比我还弱了呢?
那一晚,母亲的嚎叫声所有人都能听见,他们纷纷来探望,并且把我抓到了国王的面前。
国王看着脏兮兮的我,瞬间就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他说“这就是萧鹤闵的儿子?长的是随了自己母亲,一副蓝颜祸水的样。”
“听说你把你母亲给刺瞎了?还是用术语刺瞎的。”
“你真的能控制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当然可以控制。”
“我的名字是萧鹤闵,国王陛下,您要向前来看看吗?”
愚蠢的国王没有一点警觉性,他身旁只带了个贴身护卫,然后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我。
还一脸蠢样的好奇。
他或许是看我太小,所以放松了警惕。
但……年龄小和能力大,可并不冲突啊。
“你也叫萧鹤闵?跟你母亲一个名字啊。”
我笑笑不说话,只是打了一个响指。
「啪。」
我下命令。
「从现在开始,服从我的任何指令。」
傻乎乎的国王呆滞着眼神,听从我的话。
旁边的侍卫见状,想要砍下我。
「啪。」
我再次下命令。
「从现在开始服从我的命令。」
可侍卫却没去听从我的命令,还把我抓了起来。
那时候我明白了一个规律。
巫术对精神能力比我自己高的人不管用。
我呼出一口气,幸好那个国王够弱。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虽然侍卫抓了我,但我控制国王让侍卫放了我。不仅如此,我还承诺,只要侍卫闭上嘴,我就许他荣华富贵。
侍卫同意了,我也从一个不受宠的乞丐皇子,一跃成为维斯兰尊贵的第二皇子。
母亲被国王以虐待罪扔进了监狱,我曾去探望过两次。
第一次,她大骂我不是人,说我是恶魔,说悔恨自己怎么生出我这样的怪物。
第二次,她规规矩矩的跪在那,祈求我许她金银财宝,说我是她的福宝,以前是自己眼瞎没认出。
我笑了,我告诉她一个从她身上学来的道理。
“母亲,不要为自己的懦弱找理由。”
“败了就是败了。”
“谢谢你的名字,但,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母亲。
她可能是被释放了,也可能是死在狱房里了,但我毫不在意。
我开始钻研武学,学习近战的方法,学那些骑士们一样挥舞着刀刃,锻炼自己的精神。
四年之后,我学有所成。
我控制了大多数维斯兰的主要贵族,且毫不费力。
我觉得日子变得实在是太无聊了,因为没有一个人能胜过我。
就在那时,我听到了敌对国的一个传闻。
一个怪物般猛速成长,即便年龄只有十八,十九,却已经坐在了帝国的将军之位,并且从未打过败仗的天才少女。
也正好,前线正在进行着维斯兰和斯里兰特的大战。
我闲来无事,便来了兴趣,想会一会她。
她立阵,我破阵。
她冲锋,我掉头。
总之,这样来来回回很多次之后,我发现,我对对面的少女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我一看就知道,对面肯定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她和我一样,是和我一样的强者!!是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人!
我觉得,这种人就应该呆在我的身旁,我觉得,这个少女是我的同伴。
少女的名字是……
瑾浅。
—
我在暗中调查她,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和我一样,出生时有着低于别人的身份,幼年时遭受到许多的不公。
和我一样,没有母亲,身上留着一些东方古国的血统。
和我一样,是个不服输的强者。
我们的身份经历惊人的相似。
我有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她应该属于我。
某一日,我算到和瑾浅见面的日子,终于和她见上了一面。
我本想强行抓捕,却没想到,对方也是有不少准备的。
那日,我看到了瑾浅的容颜。
那是一个如天上的皎月一般,高不可触的容貌,清新脱俗的气质和高岭之氛围让我一瞬间就为之倾倒。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才华……
我确认,我们两个人是命运。
只有瑾浅才是鹤立鸡群之人,是在这弱者群中,唯一与我相配之人。
我本想让她站在我的身侧,与我一同制裁整个世界,可她好像对我很不满意。
她对我杀人的模样表示厌恶以及不理解。
我很伤心,唯一的同伴,竟然不理解我。
我没有办法。
既然不愿意成为同伴,那我就只好铲除她了。
…
后来,我退出了战场,斯里兰特获得胜利。
我打着两国和平的名义,悄悄的将自己的势力种入斯里兰特。
虽然瑾浅很难对付,但幸好,她的王实在是太愚蠢。
而且,瑾浅虽然看起来无敌,但她的弱点也实在是太明显。
我接近了瑾浅的妹妹卡塔纳,用巫术控制住了她。
她们可真是好控制。
那一日,送卡塔纳回银月宫的时候,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副瑾浅的肖像画。
肖像画里的女生回眸,紫色的眼睛中满是温柔与爱意。
我一下就看愣了,心中不由得开始贪恋起这股爱意。
如果…如果这个眼神是对着我的,这份爱意也是属于我的,那该多好?
我的心中有了欲望。
我不想铲除瑾浅了。
我要毁掉她的翅膀,然后用一个牢笼束缚住她,让她永远只看着我看一个人。
就像金色牢笼中的金丝雀,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取悦我一个人。
—
我联合其他的国家,对一家独大的斯里兰特发起围攻,成功的将其攻陷。
我绑住了瑾浅的妹妹卡塔纳,就等着瑾浅的到来。
和我预想的一样,精神极度崩溃的瑾浅,很快就来救她的妹妹了。
不过意外的是,她竟然那么倔。
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向我屈服。
无可奈何,我只好先将卡塔纳杀掉,再把瑾浅杀掉了。
谁让她毁掉了我引以为豪的容貌和身体呢。
这次我实在是吃了大亏。
不过,我看着瑾浅死在那里的样子,心里某处有些空荡荡的。
心中消失的,是什么东西呢?
—
十年过去了。
维斯兰成功侵占了斯里兰特,收复了大部分领域。
维斯兰代替斯里兰特,成为了下一个大帝国。
而我,从一个乞丐般的无名儿成为了高贵的二皇子,然后又成为了天底下最为权威的人。
维斯兰的国王。
虽然顶着世界上最尊贵的身份,享受着所有人都享受不到的权利,但我的日子依旧是百无聊赖。
在我的眼里,所有人都变成了弱者,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生的价值。
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死亡来逗我开心。
但就连这种东西,他们都做不好。
我开始常常想念瑾浅。
想念和她拌嘴,逗弄她的时候。
想念她嫌弃我的脸,以及丝毫不客气的说话声。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人太闲了,想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如果她还活着,我没杀了她,那么此刻,会不会没有这么无聊?
—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
我的年龄已经绝对称不上年轻了。
我杀了我自己都数不清数量的人。
那些人的口中喊着正义,一个个都来谋反,讨伐我。
可是,他们是弱者啊。
弱者,就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啊。
我将每一个来侵犯我领域的人全部赐死,手上背负了数不清的命。
我看着满地的尸体,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弱者唯一的价值就是取悦强者。而他们,连这唯一的价值也已经没有了。
我觉得孤独,我想要找一个我的同类。
但这片大陆上,没有能够配得上我的人。
于是我又开始想念瑾浅了。
我日夜想念着我们曾经相互对战的时刻,然后命人将瑾浅的尸骨刨了出来。
她的遗体是被那些残余的斯里兰特人给埋在了山顶,日夜供奉。
我将她被刨出来的头骨放在我的身侧。
我看着骨头,忽然,身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仿佛孤独的灵魂得到了慰籍。
我开始抱着头骨看书,睡觉,进食……做这一切的时候,仿佛就像瑾浅在身旁陪着我一样。
我们就像一个真正的恋人,早晚没有一刻分开。
我明白了,我终究是没能忘记瑾浅啊。
因为我们是命运。
因为唯一能理解我的,只有瑾浅。
—
又一日,我命人找来了东方古国的巫术书籍。
既然那些巫术能控制人类,那肯定也有能将人复活的术语的。
可我不管怎么找,怎么看,都没有相关的巫术。
我找来了所有东方的人,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复活人。
我气极了,想一举把所有东方人都绞杀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人说出了一个禁止的巫术。
一个据说是能将自己的灵魂取出,然后去到自己所想念之人的身旁的巫术。
我兴奋极了。
我既然不能复活瑾浅,那么也可以让我去到她的身旁啊。
我按照那个东方之人的话,又杀了很多人,然后将他们烧在一起,进行一个巨大的术法。
那日,浓烟滚滚,红色的火焰燃没了整个宫殿。
我一步一步走进火焰之中,烧死我自己。
剧烈的疼痛不断的吞噬着我的理性。
但我不害怕。
因为我早就呆够这无聊的世界里了。
即便是死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去到瑾浅的身旁,我就雀跃不已。
啊啊—如果真的见到她,我应该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
我闭上了眼睛,心中想着瑾浅,结束了我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