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挣扎的刺眼光芒与傀儡的灵魂之力激烈对撞,发出响彻苍穹的巨大轰鸣,瞬间将万物化为无法目视的白昼。
尽管这一击看似浩大,但对仅剩下灵魂的神——“光耀圣者”阿莱德耶来说,已经是透支生命力的全力一击。
作为精神寄生体的他,本不应在这种无附身的状态下使用任何力量,如此强行调动魔力,带来的反噬大得可怕,原本就还未伤愈的灵魂再次遭受重创,几乎在发出攻击后的瞬间身影便已摇摇欲坠,透明得几乎看不清的灵魂如风中残烛般艰难漂浮着,状态比当初他被袭击后更凄惨,即便现在立刻找到合适的灵魂居所,他的实力也会大幅下降,恐怕真的连他制造的天使也无法战胜。
但至少解决掉那个碍事的傀儡,等此处的空间回归平静,还有能撑到以“门”下界,重获肉体的机会。
阿莱德耶冷漠地看着眼前逐渐散去的破败烟雾,快速地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同时残破的灵魂缓缓后退,准备离开这个随时会崩溃的光明领域。
然而,一个不应该存在于此的声音,突兀地从爆炸后的浓烟处悠悠传来。
“你用我的技术残害了这个人类灵魂,如今还想毁灭他吗?”
“!!!”
突如其来的低沉话语让阿莱德耶瞳孔猛然收缩,他猛然抬起头,视线落在远处的烟雾,看着雪白的雾被漆黑玷染,撕开,露出那不该出现的、另一道“门”,和身在其中的人影。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双眸的男人。
略有些凌乱的黑色发梢在黑雾流转下微微飘扬,俊朗面容是浅浅的小麦色,双瞳有着如烁金般的澄黄,一袭黑色大衣下是适合战斗的紧身衣,表面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男人半跪在地上,本该被强大光明之力撕成碎片的天使恩泽躺在他伸出的手臂上,气息微弱,看上去在力量冲击下失去了意识,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刚才充满杀意的光芒似乎是被眼前的男人全数挡下
或者说,毫无疑问是这个男人挡下的,阿莱德耶很清楚,即便是如此强度的力量洪流,也对这个拥有恐怖灵魂之力的男人没什么威胁。
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在另一个世界重伤了他,逼得他不得不回到这个世界,附身于傀儡上的袭击者。
“奈捷——”
“叫我奈哲尔吧。”
男人歪着头,淡淡地打断了那在惊怒之下还未呼出的名字,和阿莱德耶满是警惕和怒火的模样不同,自称为“奈哲尔”的男人态度相当随意,抱着天使的身姿看上去没有丝毫戒备,甚至没有透出一丝一毫的力量气息,仿佛并不存在于此处,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到他出声为止,阿莱德耶都没能发现外来者的踪迹。
这种令人难以识破的隐蔽气息方法,只有最强大的灵魂战士才能做到,每一个都是精神寄生体的极大威胁,哪怕是有着肉体时的阿莱德耶都无法匹敌,转眼就被打成重伤,最终落荒而逃。
更糟糕的是,他和对方的矛盾,几乎不可能调和:
——他制造这些特殊傀儡技术,就源自于这个男人的世界。
........
无数年前的他,还在寻找制作能制造出完美灵魂居所的技术。
如同机械般听话的普通傀儡尽管方便,但这种与人相差过大的存在并不是合适的灵魂居所,附身其上会严重影响实力,而附身其他人类缺陷也同样明显,人的灵魂混杂不堪,时间一长便会对他造成伤害,即便不断更换,也会缓慢地侵蚀他的本质。
而这样的惨剧,阿莱德耶已经亲眼目睹过无数遍,他的爱人,他的族人,全都是因为更换到了不够完美的躯体,最终性格大变,在痛苦与疯狂中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无比像人、却又纯净无暇的灵魂居所,是他唯一的目标。
阿莱德耶用过各种各样方法,包括直接将活人灵魂强行填入肉体,但最后全都因为崩坏或失控等原因告败,长年的失败让他越发急躁,只能以暂存的肉体不断穿梭于各个不同的世界,尤其是强者稀少的中低阶文明,这样他便能无视任何规则与戒律,一遍遍地尝试种种残酷无比的禁忌技术,希望能找到制作此种无垢傀儡的方法。
而最终,他在这个旅人名为“奈捷涅斯忒”的男人的世界中,找到“灵魂电子化”的技术。
这项技术被深深地藏在地下的遗迹中,被他无意间找到时已经剩下少量难以辨认的资料碎片,在那个世界也无人知晓此事,似乎是被人为地抹除过,但他毕竟是制造傀儡的专家,尽管剩余的资料极少,还是被他一点点拼凑而成,依靠其中的只言片语,加上自身过去千余年的经验,尽管无法将完整的技术还原,还是成功得到将灵魂转化为“材料”的方式。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当他准备将这份资料带离世界的瞬间,这个金眸的黑发旅人出现在他面前,抬起的手中被灵魂之力包裹着的漆黑枪械,枪口对准了他。
“虽然很想说交出资料就好了......但你是旅人,很遗憾只能杀死你了呢。”
男人以轻松的语气这样说着,扳机上的指尖却毫不犹豫地扣下,足以撕碎灵魂的子弹猛然飞驰而来。
这一击的速度与威力是如此的可怕,哪怕是对来自高阶文明世界的阿莱德耶来说都是致命的,谈判也已来不及,所幸的是他还有足以应付生命危机的秘物,不得不咬牙牺牲其中一件最珍贵的空间穿梭道具,强行破开“门”进入虚空,转瞬间移动至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才勉强避开这一发对灵魂尤为剧毒的攻击。
不过转移到其他方位遥远的世界便算是安全了,虚空中世界无数,即便是寿命无尽的旅人,穷尽一生也许也无法探明万千世界的分毫,在这种距离下,那个黑发旅人不可能再追杀而来。
既然已经得到灵魂转化的方式,阿莱德耶便继续留在这个意外来到的世界,在实验了许多次后,终于制造出被他命名为“天使”的傀儡,只是这些有意识的傀儡难以携带,他便将傀儡留在这个世界作为肉体的备存,同时为了让这个世界的秩序更加稳固,保证天使傀儡能顺利地存活,他自称“神”,布置了被他命名为“天界”的上层空间,按照他过去所接触到的宗教设定戒律与规则,以上位者的姿态降临凡人的世界。
他的计划很顺利,黑发旅人没有再出现,而那个连魔力存在都极其稀少的世界,很轻松就被拥有强大光明之力的天使们掌控,向人类灌输世界是神所创造的知识,让绝大部分人都对神顶礼膜拜,没有丝毫质疑,即便有少数反抗者,也会被天使随手抹去。
见宗教统治已经牢不可破,阿莱德耶便离开了这个弱小的区域,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在那个世界也成功利用了相同的方式制造了纯净的灵魂傀儡,不止让自己有大量后备躯体,同时让崩坏的精神寄生体能更换肉体,拯救了因为发疯而不得不囚禁在地牢中的爱人和旅人,被视为拯救族群的英雄。
此时已经达成目标的他,只要偶尔去其它世界收集纯净灵魂即可,不再需要不断地各个世界来回穿梭,而且能完整地制造灵魂傀儡的方式只有他能掌握,若他不在的话,未来还会有族人发疯,他便安稳地生活在族群内,更是成为了族群威望最高的大长老,让精神寄生体成为最强大的族群之一。
他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告一段落,灵魂电子化的资料早已被他销毁,也没感应到傀儡“荣光”的毁灭信号,无论是他自身还是肉体备存都是安全的。
然而在某一天,他正在为族人制造新的肉体时,黑发旅人出现了。
阿莱德耶不知道奈哲尔如何得知他的情报,他上一次去往其它世界,也不过是去了一个只有野兽和昆虫的世界,随手收集了一些凶兽的灵魂准备做新的实验,尽管那个野兽世界和他的家乡距离比较近,但他家乡的世界坐标与奈哲尔所在之处距离极远,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有恃无恐的原因,若没有准确情报,这个男人不可能寻到这个地方。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当初没有成功杀死他的男人,在此刻归来,再一次用那把缠满灵魂黑雾的手枪瞄准他。
这次的阿莱德耶没有任何准备,在仓促应战间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转眼间就中了好几发子弹,肉体和灵魂传来几近崩溃的剧痛,生命力迅速逸散,他咬牙发动和后备肉体连接的光明力量,快速抛弃了千疮百孔的旧躯体,更换成其中一个作为低贱奴隶的意识傀儡,瞬间就恢复了状态,带领自己的族人前往阻挡男人的攻势。
只可惜奈哲尔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灵魂之力浓郁得接近实质,即使没有那把武器聚焦力量也几乎足以扭曲空间,无论是阿莱德耶还是他的族人都根本不是对手。
灵魂之力能同时破坏肉体和灵魂,只要被重伤,阿莱德耶就不得不更换新的肉体,纯净灵魂制造成的意识傀儡本就稀有,在激烈战斗下很快就耗尽了,被迫更换成质量更低的意识傀儡,实力无可避免地下降,在男人那近乎无穷无尽的灵魂之力下,彻底陷入了无限消耗肉体的恶性循环,直到最后再一次被重伤,族群内却已经没有可以更换的肉体了。
“放心吧,只要你没有把资料交给其他人,在你死后,我不会伤害你的族人。”
男人这样笑着说道,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的枪械不知何时变成了长剑,发出阵阵破空声,下一刻就要将他的灵魂和肉体撕成碎片。
但对方不知道,他还有最后的备存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