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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夜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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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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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马车备好了。”门外响起阿婵的声音,广陵王应了句,随后起身,“仲宣就在广陵好好养着吧,我还有要紧的事,不能奉陪了。”王粲赶紧起身,“在下随殿下一同去。”

说罢没有等广陵王,快速先上马车,阿婵疑惑的眼神看过来,广陵王摇摇头“随他吧。”随后上了马车,王粲在一边端端正正的坐好,眼里隐隐有些雀跃,她正对着王粲坐下,马车开始行走,王粲向外瞅着风景,“殿下...”他转头,看见广陵王的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很不舒服,他赶紧坐到广陵王的身旁,“殿下若是疲惫,便靠在在下身上吧,能舒服些。”闻声,广陵王睁开眼睛,看见坐在身侧的王粲,她也没有拒绝,批了一夜的公文,实在是太累了,她轻轻靠在王粲的肩上,“若你身体不舒服,定要告诉我....”

王粲尽量让身体保持不动,她一会便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侧,看上去是累极了,她的体温和身上秋叶一般的清香传来,王粲只觉得自己病了,为何身上一股无名之火,心又怦怦乱跳,他深吸一口气,偏偏广陵王在身侧又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胳膊。

王粲此生只想撰写《英雄传》,走遍千山万水,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去见见这万千英雄,但此时,他觉得他只见过一个英雄,便好似已见过了千千万万个英雄一般,他心生贪恋,竟不想从她身旁离去。

马车突然停下来,王粲以为到了地方,“殿下,到了...”王粲盯着她那双交叠在一起的细白玉手,将自己的手轻轻覆上去,摇晃了几下,突然发觉自己的失礼,马上将手缩了回去,广陵王还没清醒,王粲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广陵王同时清醒也闻到那血腥味,紧皱眉头,拉开车帘,入眼是十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广陵王再熟悉不过了,王粲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也是悲痛万分,他看见广陵王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慢慢走向一个男性尸体,那人目呲尽裂,手里握着长剑,整个身体已经僵掉了,被一刀抹了脖子,广陵王蹲下身,覆上他的双眼,帮他闭了起来。

正巧身后缓缓停下一辆广陵的粮草,广陵王站起身,“粮车往前行驶,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截广陵的粮草!”声音不大,隐隐透着怒火,威严极了。

两人又坐回马车,广陵王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紧皱着眉头,两人一言不发,王粲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刚想出声安慰,广陵王突然拉过他往自己的怀里带,那力气巨大,王粲直接摔到了她怀里,瞬间一只箭羽擦这王粲的头发飞过去,狠狠钉在他刚刚坐的位置。

广陵王一把将王粲推到身后,“小心。”王粲看着那只箭,心里一阵冰凉,若不是殿下....恐怕他早已中箭。

广陵王护在王粲的身前,静静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王粲看着身前的人,明明没有他高大,此时却小心的护在他的身前,一股苦涩涌上心头,自己太过于累赘了....

打斗声渐渐停止了,广陵王才下车查看,王粲跟着她下去,看见满地的尸体,阿婵和几个蛾使的剑正对着地下跪着的几个强盗,广陵王走到面前,“为什么截广陵的粮草?”那强盗冲她呸了一声,“抢了就是抢了,没有这批粮草,弟兄们都饿死了,你们当官的就可以这样草菅人命?”

没等广陵王开口,“你们杀掉的那些看管粮草的人就不算草菅人命了?”那强盗闻言恶狠狠的盯着他,突然冲起要一刀刺了王粲,他竟也不顾命,在冲上去的同时脖子狠狠划向阿婵的长剑,王粲看着离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匕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完全僵掉做不出动作。

“噗”匕首插入肉体的声音,王粲害怕的闭上眼睛,听见了这声响,但是并没有疼痛袭来,他睁开眼睛,匕首穿过广陵王的手掌,广陵王硬生生握住了那柄匕首,强盗已经倒地,鲜血止不住的顺着胳膊滴落,“殿下!”几声关切的声音传来,王粲更是红了眼角,广陵王微微摇头“我没事,问清楚其余的人。”

“若不是大哥他们跟上一批人打斗被重伤,你们就不会站在这里,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一个强盗目呲尽裂,冲广陵王大喊,随后几个人全部冲向长刀。

“倒是有骨气,其余未受伤的蛾使,沿着这条路开始搜查,务必要把上一批粮草取回。”广陵王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一夜未睡,舟车劳顿再加上受了伤,广陵王如枯萎的秋叶般倒下去,“殿下!”王粲连忙扶住他,她手上鲜红的血和刺穿手掌的匕首深深扎入王粲的眼里,他着急的一把将人抱起,“快驾车送殿下回去,快!”

王粲进到马车里也不肯将广陵王放下,紧紧的抱着广陵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他泪眼朦胧的贴向广陵王苍白冰凉的脸颊,轻轻蹭着,泣不成声,“殿下....在下一个将死之人,殿下又何必牺牲如此代价,粲太心疼了....殿下....殿下....”他全然不顾礼法,只紧紧的贴着广陵王,又害怕碰到她的手,每掉下一滴血,王粲心里就多着急一分。

马车刚停下来,王粲就抱着广陵王跑到华佗的寝殿,她的样子吓了华佗一跳,“这女王爷咋回事,受了这么重的伤?”王粲着急的将她抱到床上,“你先别问了,快先救救殿下!”华佗摆摆手,“死不了放心,出去等着。”王粲再着急也只好在华佗的门外团团转,这一站,天已经黑了一半了,王粲还在门口着急的等。

“楼主吩咐过,不能让你在外面太久,对身体不好,随我回寝殿吧。”阿婵处理完事务,刚回来就看见王粲,王粲紧皱眉头,这种时候,居然还要为他着想,“不要,我要在这等着殿下醒来!”他咬紧嘴唇,一副谁来都不会走的样子。

阿婵默默的转身走了,楼主的方法确实好使,就是有点伤身体。

华佗打开门,看见王粲还站着门口,有些惊讶,“站了这么久,你还没晕?真是稀奇。”王粲完全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殿下怎么样,醒了吗?”华佗刚侧过身,王粲就急匆匆的进去了,“嘿,我还没说完呢。”华佗摇摇头。

刚进去就看见广陵王安静的躺在床上,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干净,王粲轻轻的坐在她身旁,“她是太累了,睡着了,睡一觉就好了。”华佗打了个哈欠,“你们要腻歪别在我这腻歪,你把人抱回去,我还要睡觉的。”王粲也没说话,只是起身轻柔的抱起广陵王,“多谢华佗先生了。”然后转身向广陵王的寝殿走去。

广陵王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抱起来才觉得她真轻啊,如同落叶一般,却要承受如此巨大的责任和压力。

他将广陵王放在床上,此时睡着了的广陵王,仿佛与闺阁中的寻常女子无异,柔弱又如此惹人怜爱,王粲坐在她的身旁,眸里满是温柔,他拨了拨广陵王棕色的秀发,烛火映出暖黄的灯光,打在广陵王的侧脸上,将她的五官柔化,真是美的不可方物,王粲想。

广陵王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寝殿,手上的伤口传来剧痛,她微微皱眉,刚想起身,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人握住,她扭头,看见趴在她身侧的王粲,他高大的身躯缩在床铺前,睡的很不安慰,广陵王微微动了一下,王粲就醒过来了。

“殿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找华佗先生来!”王粲欣喜,马上就要站起来,广陵王笑着拉住他,摇摇头,“我没事了,不用在叫他了,你在这睡了一觉,身体还好吗?”她刚醒来就只关心他的身体,王粲的眼眶又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殿下....别老在意在下的身体了,比起在下,殿下的身体才更重要。”

广陵王无奈的笑,手抚上他的眼角“我无事,休息几天便好了,你一晚上没睡好吧,躺上来睡一会吧。”王粲闻言微微睁大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眸淬了火般明亮,他张嘴想说什么,“是仲宣不愿如此陪陪我吗?那罢了...”王粲闻言赶紧打断她,“在下愿意的!”说罢他就躺到了广陵王的外侧。

广陵王感受到他僵直的身体,抬起那只扎着绷带的手,“殿下小心!”王粲轻轻抓住广陵王的手腕,“我就是想翻个身。”她将那只手伸到头边,整个人朝王粲的方向转了过去,她感觉王粲的身体更僵了....

看着王粲这样子,广陵王说不出的愉悦,她拍了拍王粲的胸膛,“你穿着这么繁复的外袍,怎么睡觉啊?脱了吧。”王粲睁大眼睛,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想张嘴却说不出什么,他那因病总是惨白的脸,此时却红透了,他坐起身,脱掉一直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将自己身上黑色渐变的华服解下,露出白色的里衣,他叠好衣服放在一旁,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又躺了下来。

这次他面对着广陵王侧过身,两人脸对脸,广陵王轻轻勾起王粲黑白色渐变的头发,轻轻笑着,“仲宣的脸好红啊。”王粲闻言心虚的转移视线,掩面轻咳两声,广陵王拿下他的手,“这么漂亮的手,为何只藏在手套里呢?”王粲没有回答,阖上双眼,手微微颤抖着,但是依旧坚定的覆上广陵王的腰身,将她轻轻带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搂着她。

鼻尖满是王粲身上书墨的味道,他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入广陵王的身体,竟让广陵王觉得如此安心,眼皮又沉了下来,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怀里的人没有了动静,王粲松了口气,她救了自己一命,按道理也应以身相许,他大手抚上她的秀发,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目光炯炯的,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一觉,广陵王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叫人神清气爽的觉了,她微微动身,发现自己还牢牢的被王粲抱在怀里,头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一定也累坏了,广陵王想,她用那只手回抱住王粲,王粲看似病弱,但是华服底下的胸腹倒是有薄一层的肌肉,摸起来手感好极了。

她一边想着公务,一边手无意识的磨蹭的着王粲的腰身,突然头顶上的呼吸失了分寸,他的身体也僵硬起来,王粲快速握住广陵王的手,声音带着睡后的沙哑,“殿下,别动。”广陵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手停下来,稍稍离开他一点,仰着头看他,天已经大黑了,屋里朦胧,只有月光稍微将屋子打亮,广陵王眼睛眨呀眨,就看着王粲的脸,一动不动的,她的眸子竟比月光还要亮。

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睛盯着他,王粲也不动声色,两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对方,王粲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心跳快到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他的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突然广陵王低声笑起来,那双眼睛笑的弯弯的,银铃一般的声音在空荡的寝殿响起,王粲倒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有什么迸发而出,他缓缓靠近广陵王的脸,轻轻的印在广陵王的唇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只是贴着,紧紧闭着双眼,睫毛轻轻颤抖,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啊,广陵王想,她将手插进王粲那被月光照的亮闪闪的头发里,搂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王粲一惊,下意识张开嘴,广陵王的舌灵巧的探进去,勾着他的舌,暧昧的水声让王粲头脑发昏,放任她的侵入。

良久,王粲轻轻推开她,低头咳嗽两声,“仲宣可还好?”她的声音如同梦魇般,王粲烧红了脸,不敢去看她,“抱歉殿下,在下.....我先行一步,殿下保重身体。”情爱冲昏他的头脑,竟连外衣和手套都忘了拿,人急匆匆就跑了。

广陵王愉悦的笑起来,看着王粲匆忙离去的身影,那一身白衣飘飘,人却像受惊的兔子般,她拿起王粲的那身黑色华服,黑色渐变白色的整体,下摆印着的金色的诗词在月光下隐隐发着光,散发着王粲身上那书墨的香味,她细心的将那身华服挂在衣架上,又收好那副手套,起身整理自己,又坐到案桌上批阅公文。

王粲一路跑回寝殿,才似松了口气般大口咳嗽起来,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外服还落在广陵王的寝殿,暗暗懊恼自己的无礼,竟对着广陵亲王做了那等不合礼数的事,他想着又轻轻抚上嘴唇,可殿下回应了.....她心里是否也有仲宣的一块地?

微风吹来,王粲无心睡眠,从带了的包袱里又抽出一件华服和手套,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门想散散心,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广陵王的寝殿不远,王粲回过神,刚转身要走,就看着广陵王的寝殿亮着光,他皱眉,殿下还未睡?

他也顾不得自己刚刚干的荒唐事了,敲了敲房门,“殿下,是仲宣。”广陵王应了一声,王粲推开门,抬眼就看见广陵王坐在案桌前,他赶紧走过去,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责备,“殿下!你伤的如此重,怎还能熬夜批改公文?”广陵王叹了口气,“这次睡了如此久,已压了许多的公文,实在是没办法。”

王粲也没有在说话,坐到广陵王的身侧,“殿下可信仲宣?”广陵王笑着点点头,“自然是信的。”他拿起一卷文书,“那仲宣便帮殿下分担一二。”他已不称在下,而是仲宣,足以证明亲密,她轻轻靠在王粲肩膀,看着衣架上挂着的那件黑色华服,身旁靠着的人传来温热的气息,他眉眼低垂,那纤细修长的手握着白色的毛笔,有时便在文书上批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仲宣想好去何处,何时启程?”半晌,广陵王开口,王粲闻言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广陵王的侧脸,语气有些受伤,“殿下....是在赶仲宣走吗?”广陵王连忙紧握他的手,“怎会?仲宣溢才,捷而能密,文多兼善,辞少瑕累,我高兴还不及,怎会将仲宣赶走?”王粲闻言笑起来,眼睛都弯起来了,他看着广陵王握住自己的手,认真的说。

“仲宣已找到一生相随的君主,便是山河破碎,香消玉殒,也绝不会离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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