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以后,郭嘉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总是在郭嘉爬上墙头看衣诀飘飘的女学生的时候,义正言辞的拉他下来,两人的关系心照不宣,郭嘉又总爱和荀彧谈天说地,时间一长,辟雍三贤的美名便传出来。
贾诩总看见郭嘉深夜独自站在高处,冷风吹起他的秀发,那火红色的衣摆也随着飘扬,他面色平静,只是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总觉得一阵风袭来,他便跟着一起飞去了。
贾诩也只是偷偷的在墙角盯着他,又一阵风袭来,郭嘉轻轻闭上眼睛,任风抚过他的脸,“奉孝。”贾诩轻轻唤着,郭嘉闻言睁开眼睛,转头看见贾诩正直直看着自己,月光撒在贾诩的脸上,那暗红色的眸子眨了眨,“夜已深了,奉孝为何还不睡?”
郭嘉闻言笑起来,秀发被风吹的飘扬起来,“文和....不也未睡吗?”贾诩没有回答,只是上前,拉住郭嘉的衣角,只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紧紧的拽着。
郭嘉看见他这个样子,轻轻将人抱在怀里,“文和为何攥的这么紧?奉孝哪都不会去。”
待郭嘉笑嘻嘻的钻进贾诩的被褥里时,贾诩的声音闷闷的,“奉孝....在想什么?”郭嘉闻言撑起身子,勾起一缕贾诩的秀发,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在想未来。”
“未来?”贾诩很想问郭嘉的未来里有他吗?郭嘉轻轻吻上贾诩的唇,他很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来贾诩总能听见他对未来的畅想,他想要一个英雄,一个拯救乱世,拯救百姓的英雄。贾诩撇撇嘴,英雄?不过是懦弱之人自甘沉沦的借口罢了,幻想着有英雄来拯救他们,自己便可以什么都不做,可.....郭嘉每每提起那两个字的时候,脸上便会大放神采,那双眼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英雄这个词,便成了两个人的执念。
贾诩想,若郭嘉想要一个英雄,自己就成为这个英雄,但每每夜里辗转反侧之际,他总会在心里一遍一遍反问自己,自己配得上吗?
终于,那个机会来了,成为郭嘉英雄的机会。
辟雍三贤,决心做出拯救百姓的事,他们要阻挡猛虎!后设下埋伏,一举歼灭猛虎。
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做这个阻挡猛虎的人?一个绝对忠诚,绝对不会退缩之人,“我来吧,届时,我将挡在壶关,奉孝和文若只需设好埋伏。”他的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谈一件很平常的事。
两人只看着贾诩,听着他静静的说着,“我相信你们,定能斩杀猛虎,成为天下人的英雄。”他抬眸,话里满是憧憬,这样,他就可以成为郭嘉的英雄.....
“好。”郭嘉看着贾诩,半晌才轻轻吐出一个字,“文和也是我们的英雄啊。”我们....我们吗?贾诩垂眸。
这一晚,郭嘉依旧钻进贾诩的被褥,紧紧抱着贾诩,两个人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躺着,贾诩闭眼感受着温暖,似是有些眷恋,又有些道不明的激动。
“文和。”他出声,“壶关必将是场恶战....”贾诩闻言睁开眼睛,他怎么会不明白郭嘉的意思,“你愿将天下压在我身上,我自然愿不计生死。”半晌,身上的人才又问道,“文和.....你有什么愿望吗?”愿望?成为你的英雄算吗?贾诩摇了摇头,“没有。”
贾诩临走前,脸上是少见的喜悦,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映的如同红宝石般熠熠生彩,他向两人道别,毅然决然的独自踏上那条壶关的不归路。
贾诩只领着几队人马,守在壶关,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来守城,他紧紧的攥住手,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轻轻松了口气,到时候了....
“传我命令!炸毁壶关!”董卓愤怒的声音传进贾诩的耳朵里,贾诩高高的站在壶关的城墙上,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直直望着远方,任由敌军在墙面堆起炸药,点燃的一瞬间,他缓缓闭上眼睛。
“文和!文和!.....文和!求求你....醒来啊!.....文和.....”贾诩只觉得如坠冰窟,已经冷的没有知觉了,他艰难的睁开眼睛,身旁不知是谁在着急的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仿佛被拉长一般,他扭头,隐隐看见另一个身影背光站在哪,仿佛在注视他一样.....他支撑不住,又昏过去。
行刺任务失败了,郭嘉“看”到了,行刺董卓,边关即刻动乱,此祸不亚于董卓篡权,那一瞬间,巨大的后悔如同潮水般冲击郭嘉,就因为自己可笑的,不周全的计划,就要牺牲掉贾诩的生命,郭嘉无力的瘫倒在地,世界上什么东西会比贾诩的生命还要重要?
他早就后悔了,他早就应该阻止的,荀彧几乎是马上骑马往壶关赶,郭嘉张口说不出任何话,他颤抖的骑上马,跟上荀彧。
象征壶关的城墙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地的废墟和尸体,荀彧下马就开始不断的翻开废墟,嘴里大声喊着文和,全然没有往日温润如玉,秀如玉竹的样子。
废墟上尖锐的碎片不断划破他的手指,他全然不顾,在各个地方疯狂的翻找,郭嘉只是僵在那里,看着荀彧疯狂的寻找,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动,或许是承受不住这个后果一般。
突然废墟出现一抹黑紫色,荀彧几乎是马上就把贾诩翻了出来,他的一只腿被一块巨大的城墙砸住,动弹不得,荀彧废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块城墙掀开。
贾诩静静躺在荀彧怀里,郭嘉这才上前一步,挡住映在贾诩脸上的阳光,平常总是撇着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古板此时全无生气,半干的血迹凝在贾诩的唇边,一直延到脖子,脸上大大小小的擦伤,荀彧着急的喊着贾诩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几丝哭腔,贾诩这才微微睁开眼睛,只一瞬,又闭上了。
好似做了很漫长的梦一般,贾诩恢复意识,左腿瞬间传出剧痛,他缓缓睁开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着?
“文和,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荀彧的声音,贾诩扭头,一瞬间有好多的问题涌入脑海,他张口,“赢了吗?”荀彧沉默,半晌,轻轻摇头,“失败了,我们没有拦董卓,只是回壶关救你了。”
贾诩瞬间失神,后面荀彧张嘴说着什么,贾诩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脑海反反复复回荡着荀彧的话,他们没有去拦董卓,那自己做的一切算什么?
他反悔了!奉孝反悔了!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英雄!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贾诩不配吗?
他低低的笑起来,后来笑声越来越大,他的眼泪也随之流下来,划到头发里,荀彧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流淌,
“既然败了,又何必救我?贾文和早已死在壶关的废墟下面了。”那个梦想着做郭奉孝英雄的贾文和.....
“郭嘉呢?”他问,荀彧看了一眼外面,摇了摇头,贾诩苦笑,“他竟连见我一面都不肯。”郭嘉就站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无力的瘫在地上,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声。
在贾诩休养的这段时间,郭嘉没有来看他一次,只在贾诩入睡时悄悄来看几眼,每次都只是看着贾诩的脸微微叹气。
“文和,真的要走吗?”荀彧看着贾诩握着拐杖,贾诩只是轻轻点点头,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郭嘉才敢现身,看着贾诩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越走越远,他知道,那个在辟雍学宫总是望着他,神色微微有些憧憬和认真的小古板贾文和,死在了他做过最错误决定的那天。
自此郭嘉几乎住在了酒楼,每天晚上都是醉醺醺的,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只会握着那柄青绿色的烟杆,在酒楼墙边靠着,直直望着外面的景色,在这黑暗的来日中,他看不到一丝光明。
后来听说曹操新纳入一个军师,计策毒辣,但所献之计损人利己,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一时间百姓叫苦连天,人称毒士贾诩。
这天,郭嘉喝醉了酒,照常醉醺醺的回到住宿,迷迷糊糊间,看见自己的床上坐着一个人,屋里未点烛,郭嘉只得眯起眼睛,仔细分辨来人,闻声,那双猩红的眼眸抬起,直直盯着郭嘉,“啊....是文和啊....瞧我这记性,我们都多久没见了?”郭嘉讨好的笑笑,说着又走近了贾诩两步。
“既然你不敢来见我,我便来看看你。”贾诩微微握紧拐杖,站起来靠近郭嘉,“看起来,你过的很差。”他冷哼一声,郭嘉垂眸,什么都没有说,“既然我配不上当你的英雄,那我便让天下...”他的眸子里满是挑衅,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