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迷香
夜幕已降临,皇宫上下每处都起着灯,映着地面檐上的积雪亮堂堂的,好看极了,却没有一人有心思去细赏。合宫上下的人们,依然如早晨一般忙碌着,忙碌的原因,却不再是为了备宴,而是为了去疑免罪。
朝晖宫门外,沈妃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哭得妆容全。源帝坐在里头主殿,楚子凯默默陪着,都在等着人去查清此事到底是为何。
气氛沉沉,虞陆悲忧满心,却被天家龙威震慑,在内殿坐在床边不敢做声,看着昏睡未醒的虞昭默默拭泪。但楚子宜尚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儿,所以毫无顾忌,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哭。
听得声音,楚子凯怕楚子宜会吵到里面的人,吩咐着人将他抱出来给自己哄着。面上的愁色亦然明显。
“父皇也看到了,那蛇分明只冲着她去。”差点伤及了虞昭,楚子凯觉得,先前与她许下能护她周全的诺言算是轻易破碎了,心里满是愧疚担忧,怕查不出个真相,不能给她个交代,一边拍哄着楚子宜想让他止哭,一边不忘思虑道:
“那蛇我方才也细看过,刑司的人也验明了,只是大了点,其余并无任何特别,可见问题定然是出在她身上。”
源帝不言,愁眉不展,外面沈妃的哭喊请罪声传来。“陛下,求您相信臣妾,此事与臣妾无关……”
所言之意,左不过就是想摆脱责任,听得源帝心里更是火大,忍无可忍,起身箭步走出去,指着沈妃怒声训斥她道:“与你无关?你也有脸说,若不是你带着那畜生上来,怎会让它有机会伤人?如果朕认真追究起来,你有弑君之嫌!”
须眉好似都带上了火,源帝此态,吓得沈妃胆子一抖,连忙磕头,哭着哀求道:“陛下饶命,臣妾知错也认罪,但臣妾真的只是想借送礼之名,嘲讽一下宸妃妹妹,实在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如此啊。”
“但到底与你脱不了干系!”说完,源帝转身,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再不看沈妃一眼,命令道:“给朕滚回去跪,别在这扰了宸妃的清净。”
君命不敢抗,身旁的宫人都被拉去审问了,沈妃寻不到人搀扶,只得费力站起来,独自扶着墙边哭边往回走。途中,遇见来探望虞昭的刘妃云昭容一行人,又被她们冷嘲热讽一番,当即气得昏厥过去。
这边卓姚冯安审问完一干人等后,脚步急匆匆地往回赶,向源帝复了命。
“启禀陛下,奴才细细盘问过了,沈妃娘娘身边的人皆说只是想借贺礼羞辱宸妃娘娘,并不知为何那蛇会狂性大发。”冯安一言一句细细将每人口供说与源帝听,所有人所招出的,与沈妃自己坦白出来的无异。
审了半天得到的线索有等于无,楚子凯不再指望能借刑司手快速查明真相,转身问卓姚,问出了一直想问的疑点:
“今日我看她神情并不如常,且声音听着也与平日稍有不同,可是病了?”
“娘娘晨起确实有点不适,但她说并无大碍,且因要去焚香祝祷,并未来得及服任何药物。”
正疑惑着答话,卓姚忽惊觉想起了什么,连忙进了内殿将方才虞昭换下的华服拿出来,贴近嗅了嗅。对源帝楚子凯道:
“今日从护国寺出来,娘娘说了句里面焚的香太呛人,奴婢只当她闻不惯,没大在意,之后就见她脸色就越发不好。”
楚子凯连忙示意卓姚将衣服拿过来,放自己鼻子下闻了闻。源帝问他:“如何?”
“这衣服确实是有股香味。但单闻着不过觉得浓郁了些。”楚子凯答后,觉得不宜拖沓,转而吩咐卓姚。“先带人将护国寺的香都封起来,再让御医过来细瞧。”
卓姚得命,即刻迈步又往外面走去,在宫门口处,却遇见了前来探望虞昭的刘妃云昭容一行人,行礼后听明她们的来意,推辞道:“谢谢各位娘娘的好意,只是现在进去。恐更会扰了宸妃娘娘清净,还请诸位娘娘回去吧,方才沈妃娘娘都被遣回去了。”
“无妨,既然如此我们回去便是。”刘妃随和答道,又奇怪问她:“姑姑不在宸妃妹妹身旁照料,这是要去哪?”
卓姚如实答道:“陛下与太子殿下觉得,今日宸妃娘娘焚香礼的香或许有问题,命奴婢去护国寺查看。”
“护国寺!”云昭容闻言,语气惊讶,又立刻用手捂着嘴。
众人不约而同转动目光看向她,刘妃好事拉着她问道:“怎的?你知道些什么?”
云昭容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可嫔妾不敢确认。”
“昭容娘娘不必怕,今日不仅是宸妃娘娘遭劫,陛下的安危也是受到了威胁。”听得云昭容知晓内情,卓姚尽力想劝她说出来。“您的话只要是真,有用无用与否都不重要,但若不说,倘若漏过了此事关键,可就是大过了。”
闻言,云昭容思虑了一下,慢慢道来。“前日早上我照例去给先皇后上香后,见沈妃娘娘往护国寺方向去,说是给二殿下纳福。想着反正闲来无事,我便和她同去,期间就有人送来一套华丽的纳福香料器具,她便想拿来用。结果被告知是宸妃妹妹华诞祈福的。她听过以后,脸色不快,竟不小心将那香料碰倒在地上,后只连忙叫侍女捡了起来,再没管过了。”
正仔细听云昭容说着,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护国寺库房走水的消息,卓姚闻得,顾不得她们了,忙疾步朝那边走去,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待到时,库房已是一片灰烬,虞昭今早用过的那批香料刚好遭殃,卓姚无奈,只得回去将云昭容所言禀报。
“这是明晃晃的销毁证物。”
源帝方才也得了御医的证实,虞昭衣服上的香味确实混了一种叫“烛阴迷”的香料,此物为毒蛇最爱,就算是在冬眠中安睡的蛇,以此药也能将其狂性瞬间激起。此刻听到这消息,更加确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为之。
矛头指向谁显而易见,源帝冷声道:“沈妃确实嫌疑重大,朕前几日曾在朝堂上透露生辰宴后,会将子宜过继给宸妃一事,阜国公同齐行一等人,很是不满,今日那蛇也是她弄进宫来的,现有有人亲眼目睹她确实经手过宸妃所用的香料,她必得说出个解释!”
“陛下,那可要搜查?”卓姚试探问道。
源帝思虑片刻,点了头,卓姚便立刻和冯安带着人往沈妃宫中去。
寝殿门前,楚子凯抱着楚子宜驻足于此,同那几只狼狗一样远远望着里头宫人们忙活,怀着担忧望眼欲穿,许久,终于听里头人惊呼着告知虞昭醒了,只回头禀报了源帝一声,就连赶着进去。
虽然醒了,但虞昭现在整个人是懵的,只察觉得到自己得肩膀好似脱臼了一般疼痛难忍,经此一遭浩劫,风寒也好似加重了,脑袋翁翁的,嗓子又疼。迷迷糊糊只看得见虞陆在她面前边哭边说些什么,但根本听不清楚所说是何。
猜得到是些关心忧心之言,虞昭握住虞陆的手,安慰道:“娘,你别担心,我没事。”又见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楚子宜,虞昭连忙侧头,摆手让楚子凯将他抱开些。“别过了病气给他。”
“近来你只管安心养病,我和父皇自会替你主持公道,切莫费心费神再伤了元。”
楚子凯和声对关切她嘱咐着些有的没的。可虞昭耳力暂失,听不见,只瞧得见他嘴张张合合,不明白他说什么,疑惑的望着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听不见。
楚子凯愣神,心中担忧更甚,源帝随之也进来了,告知他情况后,又问了御医,得知是风寒加重引起的正常症状,这才放下心来。
再嘱咐人好好照料后,源帝一心只想盘算着要抓着这个机会煞一场阜国公府的威风,不欲多待,关切的表面功夫做完,就带着楚子凯出去商议调查之事。
只虞陆心中忧切没减少半分,一刻也舍不得离了虞昭,亲自看着喝完药,又守着她睡安稳了,下人上来劝了几次,才起身往偏殿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