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期
画面一转,安卿兮发现自己又去到了桃林里,此时的桃林开的正盛,处处桃粉,香气沁人。
忽然,有铃铛响动的声音传来,她偏过头去一看,发现那是在桃林里盖起的一间木屋。
木屋门外,挂着一串系着红飘带的生了铁锈的铃铛,木屋的窗打开着,正传来几声咳嗽。
安卿兮好奇的走过去,趴在窗台上扒着窗沿向里望过去,发现床榻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安卿兮心脏忽然收紧,瑟缩一下酸痛的眼泪的落了下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晏新寒,二十多岁的晏新寒。
她悄悄走到门边,门没有关,被风吹的吱呀作响,她看着床榻上的人一副病容,想要替他将门掩上,眼角的余光却看着晏新寒下了床,正向她走来。
“我……”
她顿时紧张了起来,看着晏新寒走过来,她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晏新寒托着疲惫乏力的身体经过她时,身体就那样穿过她的身体,抬手触碰到门框,咳嗽着将门关好。
安卿兮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眸中满是错愕。
她抬起手来,试探着伸向了晏新寒的衣服,可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握不住。
这一刻她才想起来,她现在只不过是陷入了梦魇中,她在她的幻境里,大概也只不过是一缕幽魂一般。
这般想着,她大胆的靠近了晏新寒,看着他的眉眼。
可是谁知道,晏新寒竟然也停了下来,似乎有所察觉的伸出了手。
安卿兮一惊,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晏新寒看着眼前,抬起的手一直停在空中,仿佛静止成了一座石像。
良久后,他才叹息一声,走回到塌边。
安卿兮听着他低沉的,透着一股子沉郁的嗓音传来:
“就算铃铛响起,也不可能是你回来了。”
安卿兮盯着他,目不转睛。
她看着晏新寒走到屏风前的衣架上,双手缓缓伸向了那一件红色的——婚服。
红色流彩华服,用金丝线绣着龙纹和祥云纹……处处尽显矜贵大气。
而婚服下摆还绣着戏水的鸳鸯……这般儿女情长诉说衷肠的图样是不可以出现在婚服上的,尤其是在皇室。
可是为了一个好的寓意,为了安卿兮的喜好,他还是让人按照安卿兮的设想专门做了一身婚服。
衣衫褪下,安卿兮慌乱的转过了身,忽然有一种偷窥的羞赫。
穿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安卿兮没有转过身去,那声音已经足够她面红耳赤。
即使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一百年前的晏新寒,是没有现在的晏新寒张扬冷酷的晏新寒。
可是自己的心决定的事情,她根本控制不了,甚至是从跨入这场梦境开始,她的情绪就不由她自己掌控了。
等到身后没了声音,安卿兮才缓缓转过身去,发现晏新寒竟然躺在了塌上,双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唇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走过去,看着晏新寒的面容,眼眶再次酸涩。
二十几岁的他,莫名有一股阴郁和颓废,泛青的胡须恰恰是最好的证明。
他紧紧闭着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生的意义一般,只面带微笑,等待着什么。
安卿兮心想,“他在等什么呢?”
等待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子?
很快,晏新寒就给了她答案:“卿卿,此生无你,索然无味。
不若用余生,换来生。”
他一字一句,句句深情。
一抹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安卿兮看着,忍不住扑过去颤抖着声音唤了句:“晏新寒?”
塌上的人依旧是淡淡的笑着,可是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仿佛沉睡进入了梦乡。
安卿兮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她无力的蹲在地上,双手掩面,止不住的落泪。
谁能想到,百年前的晏新寒……竟然是已这种方式离开的?这般平淡,这般安静。
忽然,有一老道士走了进来。看着床榻上的晏新寒,他叹了口气,冲外边的人叹息道:“带陛下回宫,准备后事。”
安卿兮哽咽着抽泣着抬起头来看着他,发现那老道士衣衫褴褛,浑身破烂,头发白,腰间还别着一个满是划痕的葫芦。
她眼睁睁看着晏新寒被人小心翼翼的抬走,又看着老道士走到矮桌前,拿起了一张书信看了看,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浔阳有女名卿兮,一世将才一世名。
可惜天意弄人,天妒英才生不逢时……”
他放下书信走了出去,走远了安卿兮还能听到他朦胧的声音传来:
“这余生换来世……也不知道能换来什么样的结局。”
忽然,窗外有风吹来,吹起了桌上的书信,在空中飘摇着落在了安卿兮面前。
信上的字迹不是簪小楷,而是草书。力透纸背,隐隐能看出娟秀,是女子的字迹。
信上言:
“寥寥数语赠与君。
紫薇降世,治国之才。
我知这天下于你而言,从来都不会占据你内心一席之地。
可新寒,你是天生的明君,待山清河宴,你再来寻我。
若有来世,我会种几棵桃树,在漫漫期中等你,等你带来一壶好酒,唤我一声卿卿。
我会弃了一身戎装,放下刀枪剑戟,在盛世中与你相逢。
新寒,你不来,期不再。”
——
安卿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间小木屋的,那封信她重新放在了矮桌上,同时还看到了几张战报。
“元月二十一日,安将军大破翻黎,大获全胜。”
“元月二十三日,安将军大破羌族,取敌军首级。”
“元月二十七日,安将军带三十万军马启程回京。”
“元月二十八日,安将军犒赏三军,言说婚期,醉酒胡言道天下为聘娶陛下为夫。”
“元月三十日,安将军一身嫁衣卒于西浔,浔城军三十万军消失殆尽。”
……
凤舞东方……
西浔将女……
原来,这天命,竟是如此得来。
安卿兮忍不住想着那一句“一身嫁衣卒于西浔”,脑海中满是不解。
她忍不住猜想,她是穿着嫁衣要娶他的时候遇难,还是她早就知道了死期,一身嫁衣尽是遗憾……
步伐愈发的沉重,最终她的身形渐渐模糊,散成一团烟雾。
————
浔阳县衙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