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与愤怒顿时在张涛心头翻腾奔涌,他若是再不张口说话,再不决定做点什么,他觉得他整个人就会疯狂,他的胸膛就会爆炸。
他将眼眶里不知不觉涌出来的泪水一抹一摔,然后纵身跳到操场上的礼台上,不管不顾地喊起来。“乡亲们,书付叔的惨状大家都看到了,我相信大家眼里流的泪,心里流的是血,是痛,更是怒!双凤如此惨无人道的做法欺凌的不仅仅是书付叔一家,更是整个下冲村。”
张涛眼光犀利的扫视了一下台下的乡亲们,然后挥舞着拳头,咬着牙从肺俯里吼出一个声音,“我们下冲人同意吗?”
操场上所有的人,特别是那些一直崇拜涛哥的年轻人,便都赤红着双眼张大着喉咙吼着,“不同意!不同意!”这吼声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震得黑暗精灵都在惊惶地乱钻,震得山谷都响起了助威似的回响。
等乡亲们愤怒的吼声停下来,张涛继续激昂地喊道,“这一次我们绝不能放过双凤,一定要为逝去的书付叔讨个公道,为他留下的孤儿寡母讨条活路。村里带把的、算男人的今晚全部到双凤去,把书付叔抬上,让他看看,我们是在为他鸣冤,让他闭上含恨的双眼;也让双凤瞧瞧,下冲人不是孱种!”
这时台下几个老人家悄声问,“图古,死者为大,这样把尸体抬过去,不太合适吧!”
张涛毫不给面子的说:“切,什么死者为大,死者已死,生者才为大,孤儿寡母要活下去才为大。双凤要给不出合理赔偿,我们就把书付叔摆到矿长办公室去,让他当当矿长再说。”
说完他跳下礼台,也不理那几个叽叽歪歪的老人,冲虎子喊着说:“虎子,带兄弟们到每一个组鸣锣去喊,半个小时后全部到学校操场上集中。”
跟着他又对站在身前的另一个年轻人说:“龙古,你兰婶子家拆一块门和拿一条床单过来。”
“妈,你也在啊。”把事情安排好以后,张涛走到一个中年妇女的身边低低的喊了一声,语气远没刚刚才的激情,而是充满了忧郁、羞愧和胆怯。
他不敢抬眼迎上母亲那关切、慈爱的目光,把头埋得低低的,仿佛自知犯了错误等待父母责骂的孩子。
张涛母亲春年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体格瘦弱,一头齐耳的短发,皮肤被晒成古铜色了,又透着健康的红润,两鬓斑白,额头是细细密密的皱纹。岁月与高强度的劳动在她身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迹,已经很难找出与她年龄相称的美丽。
每次从学校回来,他一看到母亲那张终日堆积着劳累、忧愁、怨气、怒气的憔悴的脸,他心里就象打翻五味瓶一样不是味儿,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爬动,缓慢而费力,悲壮而沉重,也让人不敢碰,一碰就会掉下什么来,仿佛瓷器掉到地下,会发出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