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卿回原来的院子住了两天,那妈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苏小卿是哪里都不顺眼,苏小卿也不知什么善茬,不仅大喇喇地住着,还天天要吃好吃的,将妈妈指使得团团转,把老鸨气得骂骂咧咧的。
“你是个祖宗嘛,天天要吃这个那个,还要吃什么鸡蛋灌饼,现在哪里有卖鸡蛋灌饼的啊,嗤,矫情!你若是喜欢那陈小郎君,便去自荐枕席便是,天天躲我这里是干什么,小浪蹄子!
说要去杭州,听说那姘头出了事,立即便不去了,呵呵,从风月场中出来的小浪蹄子,又装什么纯情啊,想要就上,人家不愿意就下药,手段多得是,何必在这里装什么幽幽怨怨的,尽折腾我!”
这番话不干不净的,听起来能让大家小姐给羞死,可苏小卿却是修炼出来了,脸上不仅半点没有羞怯,还笑嘻嘻地,就是看着老鸨,还吐了吐香舌,让老鸨更加恼羞成怒。
倒是香椿涨红了小脸:“哼,就不去,气死你个老太婆!”
“呦嚯!你这小浪蹄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跟老娘我龇牙咧嘴,看我不撕破你这张嘴巴!”
说着张牙舞爪的便要去撕扯,把香椿给吓得赶紧往苏小卿身后躲着。
苏小卿笑着护住了香椿,一边说道:“喂,老鸨,不考虑一下跟我们去杭州么,跟我们一起去杭州,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啊!”
老鸨哼了一声:“你是盯上我的棺材本了吧,我可没有那么傻,我在这里有房有屋,你这没良心的一走,嘿,以后可省钱了!”
苏小卿笑道:“你那棺材本不也是我给你挣来啊,你要是不甘寂寞,到了杭州,你还可以养瘦马啊,人家扬州有瘦马,你便在杭州养瘦马,说不定比你在京城挣得还多呢!”
老鸨呵呵道:“算了,要是遇上和你一样没良心的,我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小卿哼哼笑了起来,安静了一会道:“老鸨,我们明天就走了。”
老鸨嗯了一声:“真走啊?”
苏小卿点点头:“真走。”
老鸨看着苏小卿道:“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干嘛要走嘛,给人家当个小妾,不也挺好的么,你虽然出身欢场,但身子还是清白的……”
苏小卿摇摇头道:“身子是清白的,但声名狼藉,又有何用,一日是妓,终身是妓,我一想到我爱的人,却不够尊重我,我便五内俱焚,还不如不要呢。”
老鸨叹息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随你吧,但你别想躲去了杭州,便能够耳根清净了,你那冤家已经洗清冤屈,他的老师已经被拜为知制诰,加上他自己的才华,一飞冲天之势已经是必然,你无论躲到哪里,恐怕都要经常听到他的消息。”
苏小卿笑道:“这不是很好么,虽然做不成他的……但能够经常听到他的消息,那也是很好的呀。”
老鸨气得咬牙:“你个下贱的浪蹄子,赶紧滚吧!”
说着扭着丰硕的臀部转身走了,倒是香椿呸了一声。
苏小卿摸了摸香椿的小脑袋瓜子,笑道:“你这小妮子,干什么呀?”
香椿道:“这老鸨不是个好人!”
苏小卿颇有感触道:“有些人嘴巴不饶人,但心底却是好的,有些人面上笑容可掬,但背地里却未必真是好人,你还小,以后你就懂了。”
香椿半信半疑哦了一声。
苏小卿撸猫似地撸了撸香椿的小脑袋道:“香椿,你还记得你的家人么?”
香椿点点头:“前些年关中大旱,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我爹娘与我哥哥带着我出来讨一条生路,走到汴京时候,实在是活不下去啦,爹娘便给我插了个草标,我便被换了一贯钱,我爹娘带着我哥哥,应该继续南下了,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活着。”
苏小卿点点头道:“你爹娘将你给卖了,你恨他们么?”
香椿摇摇头:“不恨,他们若不是将我卖了,恐怕我也要饿死的,卖了我,那一贯钱也是经不住的,他们还有没有活着,也是不好说的。”
苏小卿叹了口气道:“是啊,卖了你,何尝不是给你一条生路呢,没事啊,小香椿,以后你就跟着我,咱们一起逃离烟之地,清清白白做个人,咱们这一趟南下,说不得还能够碰上你爹娘呢。”
香椿眼睛里面有亮光出现,但随即便暗淡下去:“大约是一辈子都遇不上的吧,先不说还有没有活着,就算是或者,人海茫茫,又如何能够遇见?”
苏小卿安慰道:“谁知道呢……”
她沉默了一会,又道:“是了,小香椿,咱们既然要从良,便不要再用这名字了,你想一想以后叫什么吧?”
小香椿歪这小脑袋想了想道:“小时候我爹娘叫我二丫,还不如叫香椿好听呢,就还是叫香椿吧,不过我姓施,以后我便叫施香椿吧。”
苏小卿拍掌笑道:“施香椿啊,好听极了,以后便叫这个名字吧。”
施香椿笑道:“那姐姐呢?”
苏小卿仰头看了看天,想了想道:“我被妈妈收养的时候还小,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是知道来之钱塘,这苏姓是随了妈妈,既然无姓,便还是以苏为姓吧,至于名字……”
“……便叫念卿吧。”
……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三月下扬州。
李白的诗有时候就是那么不知不觉地令人落泪。
如今的汴京城还不是三月,运河尚且结着冰呢,苏念卿也不是去扬州,但念叨着也是有趣的。
不过孟浩然有友人相送,苏念卿却是无人来送,好在身旁还有一个小丫头施香椿,倒还算是能够聊以慰藉了。
马车辚辚,一摇一晃,向着她们的梦想之乡而去。
苏念卿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渐行渐远的汴京城,却是忍不住有些落泪。
“妾本钱塘江上住。落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声音凄婉,带着丝丝情谊,如同天上的相望的云彩一般。
熙宁元年,有的人离开,有的人登台。
过了正月,年轻的皇帝拜张载为知制诰,随后又拜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朝野顿时哗然。
张载之任知制诰,倒是有不少人额手相庆,认为官家所用得人。
张载之资历任知制诰足以,为人又得众人欣赏,自然无人诟病,朝野哗然则是因为王安石之任参知政事。
治平四年赵顼登基不久,便起用王安石为江宁知府,旋即诏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这还没有半年,又拔擢为参知政事,如此速度,朝野哗然也是正常。
不过赵顼毕竟与他的父亲不同,英宗皇帝乃是入继皇帝,行事自然受拘束良多,又有当时太后掣肘。
赵顼则是名正言顺之皇子继位,登基不久,便将政事堂换了新血,换上了能够跟随自己脚步的大臣,由此一来,帝位已经是稳固了,他再提拔一个参知政事,朝野虽然有意见,但真正能够动摇他的决策的却是没有的。
当是时,除了陈宓,大约很多人依然不知道,这一年拉开了以后十几年的大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