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伴随着剧痛的。
诸伏景光在胸膛的剧痛中闭上眼睛,然后又被类似的剧痛唤醒,他很艰难地调动着意识试图理解现状。
他有点茫然,头脑还很迟钝,脑海中充斥着混乱的碎片,心脏痛感极强,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压迫着的异物感,几乎让人不敢喘息。
……嗯?喘息?
他意识到了自己还能喘气。
当他看见无影灯和水泥色的天花板时,就肯定了这里不是三途川。
一个轻柔和缓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醒了,苏格兰。”
“……”他将目光对焦到声音的来处。
那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女人,白大褂下面简单地套了一条黑色及踝长裙,一头黑发里掺杂着几缕银丝,但是皮肤毫无瑕疵,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一种魔性的光泽感。
这间……类似工作间和实验室结合的房间,内饰十分简陋,但是堆满工具和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骨骼制品,房间里弥漫着防腐剂和消毒水的怪味。
女人坐在工作台旁边,之前似乎在伏案工作,不过现在她身体放松地靠在转椅里,转向手术台的方向和他打招呼。
诸伏景光艰难地保持着呼吸,胸口每一次起伏都疼痛不已。
灵魂重新和肉体磨合好了,于是刚苏醒时的混乱的迷茫像海雾那样渐渐消散。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自杀了,但是没能成功死亡。
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怎么可能有人在心脏中枪的情况下存活?
他对现状毫无头绪,这个女人知道他的代号,但是他不知道组织里有她这样的人物。
“你可以叫我霞多丽,算是组织的合同工。”就像看穿了他的念头似的,女人主动介绍道。
“我和你们行动组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集,不过今天我们就算认识了。”
霞多丽闲适地的小幅度左右转着工作椅,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她微微一笑,问:
“你对自己下手真够狠的,苏格兰,或者叫你别的什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诸伏景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任何一个沦落到实验台上的人心情都轻松不起来,诸伏景光暗暗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快速平静下来,保持冷静是卧底的必修课,虽然他很显然地卧底失败了。
“我对自己下手……就是为了不回答这类问题。”
他虚弱但是坚定地拒绝了。
“啊,也是。”
霞多丽没有纠结这件事,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看来她大概是没有兴趣从他这里挖掘情报,是她不负责审讯工作?还是他已经没有被审讯的价值了?
寒意沿着皮肤蔓延。
诸伏景光强撑着保持意识清醒,他感觉很冷,因此意识到了自己是全裸的,但当他沦落到实验体的田地时,裸体是没有任何一点旖旎的成分的,霞多丽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标本似的,专注认真又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赏意味。
“看起来,你不想活着?”霞多丽问。
“……”这要怎么回答?诸伏景光只是很凄凉地扯了扯嘴角。
“舍生取义——好吧。”
霞多丽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人类之中总是会诞生殉道者的,不过,苏格兰……”
她似乎在想该说什么,片刻之后,她继续道:
“我得保证你不会再自杀一次,所以还是跟你解释一下情况吧。你还记得莱伊吗?”
诸伏景光谨慎地点点头。
“是莱伊把你的尸体送到我这边的,‘给你当新鲜的素材,总被比丢进东京湾喂鱼更有价值’,呵,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新鲜的素材:………………
“不知道FBI在你这里的信誉度如何?其实莱伊是FBI搜查官——啊呀,看你的表情,你似乎知道这件事?……他告诉你的?好吧,虽然原话听起来有点欠揍,不过那位FBI当时目的是很简单的,就是不想看见英雄牺牲在无名处而已——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让你放心一点?至于你为什么没死……”
霞多丽沉吟片刻,问:
“首先要看你能不能接受一件事:世界上是存在魔术的。”
诸伏景光试图跟上话题的节奏:“……我猜您指的不是那种,街头表演的魔术。”
“当然不是。”霞多丽说,“请你先简单地把魔术当做是一种人为的奇迹吧,而我的魔术,简单的讲,是跟生命和死亡相关。”
诸伏景光处于强烈的世界观受到冲击的状态中。
霞多丽到底是什么人?魔术?让尸体即使是‘新鲜的’复活这样的骇事,她说起来时却很平静。
以及莱伊到底是怎么认识这号人物的?他们要有相当程度的信任,莱伊才会想到找霞多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