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微风如醇酒,润泽万物。晌午日头尚好,景帝下了轿辇,缓步踱到坤宁宫门口,就见冬菱急匆匆的迎了出来,行了礼道,“陛下万安。皇后娘娘今日有客,此时正在坤宁宫说话呢,奴婢特来告知陛下。”
弘安对景帝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召了族中小辈儿的女子,来宫中陪自己说话,想来今日就到了。”
景帝今日处理了几件缠了多日的政务,正是好兴致的时候。闻听此言,便道,“不必通传了,朕进去看看。”
景帝入了坤宁宫正殿,就见到皇后谭慕宁和一女子正对坐在榻上,谈笑着说些什么。
二人见景帝进来,忙起身下拜。那女子微微低头,屈膝半蹲,上身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按于腰侧,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口中道,“臣女参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景帝饶有兴致,道,“起来吧。”那女子又谢过了景帝,这才起了身,立在一旁。
谭慕宁微笑着道,“刚把妹妹召进宫,陛下就来了。臣妾宫里难得有这样热闹,倒叫臣妾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转头吩咐冬菱,“去取些宫中新制的盐渍青梅来,给陛下和妹妹当点心。”
景帝将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随口问道,“你是皇后家中的族女,叫什么名字?”
此时已有下人拿来了一张圆矮凳,那女子拂起裙摆坐了,却依旧低着头,小声答道,“臣女闺名,林幼筠。”
那林幼筠今日进宫,以蜜粉色镶银丝对襟衣衫淡裹柔软腰肢,素白纱衣轻披在外,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锁骨隐约现出,显得娇俏可人。素白的纱衣松松垮垮披在肩上,那纱衣同样镶了薄银丝,一举一动皆显得纱衣有波光流动之感。一头乌发密密编成纤细的长辫,只以一支月白玉簪装饰,凝着一种柔弱和娇媚,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令人并不能清晰的瞧见她的容貌。
景帝缓缓道,“名字不错,只是怎么连头都不敢抬,说话声音又小,如此害怕朕吗。”
谭慕宁忙笑着道,“陛下见谅,幼筠年纪尚小,家中宠的多些,又是初次进宫,有些紧张也是有的。”
说话间宫女便将果子端了来,谭慕宁便道,“陛下尝尝这青梅果子,春季吃此物生津止渴,是最好的。臣妾怕果子酸涩,就叫人加了些细盐,这酸咸味儿开胃解苦,细品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景帝略一点头,取了一枚尝了尝,对林幼筠道,“不错。你也来试试。”
林幼筠起身谢恩,因有着景帝的话在前,此刻便不敢再躲闪了,只得抬了头,景帝这才看清了林幼筠的容貌。眉如翠羽,齿如含贝,面上丝毫不施粉黛,清丽出尘,与宫中女子的精心妆饰不同,透着些许幼嫩可爱。景帝目光幽深地瞥了几眼,便与皇后谈论了些宫中开销一类的琐事。
景帝坐了一时半刻,便起身准备离开。谭慕宁笑道,“陛下这就走了,怎的不多陪妹妹说会儿话。”
景帝道,“朕养心殿还有事。况且朕在这里,你们姐妹也拘束。”
景帝顿了顿,对着林幼筠道,“既是皇后召你进宫,那就多留些时日吧。”
林幼筠吃惊的启唇,似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道,“臣女多谢陛下隆恩。”
景帝满意的点点头,道,“宫中景致怡人,你们姐妹尽可去逛,不必拘束。”
谭慕宁露出笑意,道,“陛下体贴,臣妾定会带着妹妹四处逛逛,欣赏一下宫中美景的。”
两女齐齐起身,口中道,“恭送陛下。”
这一日黄昏时分,养心殿内。
弘安觑着景帝面色,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陛下,今儿您是否要去皇后娘娘宫中用膳?皇后娘娘遣人来问了,说做了几道新菜,想请陛下尝鲜…还请陛下告诉奴才一声儿,奴才也好去回了皇后娘娘。”
景帝不耐烦的抬起头,刚想呵斥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皇后的族女,如今可还在宫中?”
弘安忙答道,“回陛下,皇后娘娘的族女林氏还在宫中,现在坤宁宫中住着呢。”
景帝唇角微勾,道,“去回了皇后,说朕会去用晚膳。”
弘安如蒙大赦,道,“是!”便欢欢喜喜的去了。
晚些时候景帝来到坤宁宫,皇后却并不在殿内,只有林幼筠一人,呆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黄昏景色,不知内心在想些什么。
大宫女冬菱来见了礼,道,“陛下万安。皇后娘娘这会儿亲自去小厨房看着还未做好的几道菜了,陛下请先坐,娘娘很快就过来。”
林幼筠听到动静,这才回过神来,忙行了礼,口中道,“臣女参见陛下。臣女刚才想事情出了神,还望陛下赎罪。”
景帝抬抬手,示意林幼筠起身,道,“无妨。”
林幼筠诚惶诚恐的起身,依旧是低头垂手而立,不再多说一句话。
景帝浓眉微蹙,道,“你来宫中也有许多日了,怎么还是这样拘束,见到朕,连句话也不说,就这样怕吗?”
林幼筠惶恐的抬眼,看着景帝,见景帝着一袭玄色暗金龙纹直襟长袍,通身萦绕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帝王之气,面无表情,双眸幽深似谷令人望不到底,内心便更有些惧怕,道,“臣女没有..只是陛下是真龙天子,威严神武,与臣妾在府中时见,见到的男子不同…所以臣女不敢放肆。”
景帝闻听此言,心情稍好些,淡淡道,“这是自然。”
少顷,谭慕宁从殿内匆匆走出来,笑道,“臣妾来晚了,让陛下等久了,还请陛下赎罪。陛下和妹妹想必都饿了吧,臣妾这就让下人们准备晚膳。”
席间,谭慕宁见景帝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知道刚刚林幼筠并没有惹得景帝不快。于是面带微笑,道,“今日这几道菜都是臣妾特意选的,陛下尝尝,是否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