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里再次传出母亲咳嗽的声音,叶萝轻轻叹口气,翻了个身,窗户外面还是黑蒙蒙一片。
熬到天光微亮,叶萝披上外套从客厅沙发上爬起来。
一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中药混合着难以严明的各种混沌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打开灯,弯腰把尿盆端起来想去倒掉,结果刚一转身,一个枕头朝着她的后脑勺砸了过来。
“你死哪儿去了!我在这儿难受的睡不着觉,上厕所差点摔死,你是不打算管了是吧?”
叶萝清秀的脸庞一片麻木,轻声回答:“我两点多就回来了,怕吵醒你,在客厅里睡得。”
自从父亲去世,为了维持母亲高昂的医药费,叶萝便做主把家里的房子卖掉,然后带着母亲搬到这个偏僻廉价的租房里,一室一厅,厕所在外面,是公共厕所。
她白天在一家公司上班,晚上会再去一家酒吧做服务员,否则仅凭白天的薪水根本无法维持母女俩的开销。
酒吧服务员的下班时间是凌晨两点,叶萝下班之后又困又累,不想再进卧室吵醒遭受病痛折磨的母亲,所以经常在客厅沙发上凑合着,但是母亲总是担惊受怕,唯恐她突然不声不响的,跟了哪个有钱的男人,就再也不回来了。
叶萝特别想对母亲说,她怎么可能会不回来呢,如果没有了母亲,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再苦再累,她不也没抱怨过一句吗?
“呵......咳咳,又在客厅里睡,你是嫌弃这个卧室太臭,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在,所以总是在客厅睡吧......”
叶萝是个漂亮的姑娘,但是放在人堆里,就不那么惹眼了,她性格温和内向,给人一种很少见的,没有距离感,没有攻击性的感觉,所以在公司里两年多,同事们都喜欢找她帮忙。
今天有个同事的外婆过大寿,叶萝自然又被拜托顶班,她欣然应允。
晚上七点多钟,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走光了,夜幕降临,叶萝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认真的工作着。
“咦,小萝,你还不下班?”张经理端着马克杯从里间走出来。
“马上,张经理。”叶萝僵硬的回答。
她有些害怕这个张经理,听同事们私下八卦时说,张经理快四十岁还没有结婚,是因为他仗着是公司老板的外甥,所以‘来者不拒’,把财务部的小姑娘们都祸害了一遍,最后混下去,才被调到了她们部门。
张经理从饮水机那里接满水,朝她走了过来,看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过了一会儿居然拉过来一只椅子,然后挨着叶萝坐了下来。
叶萝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哗’的一声站起身,手忙脚乱的保存页面,然后关闭电脑。
“张经理,我忙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张经理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拽,把她拽回了椅子上。
叶萝顿时脸色惨白,她胆子小的很,在酒吧上夜班时其实碰到过不少耍酒疯的无礼男客人,但是酒吧里有保安保护她们,这里却是公司,同事都走光了......
“别碰我!”叶萝尖叫道。
张经理似乎被她过激的反应惊到了,放下马克杯,抬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并且把椅子也后退了两人宽的距离。
“别叫别叫,我只是有事想和你聊聊。”
叶萝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一手撑着桌子。
“明天再说吧,我还要......”
“回去照顾你母亲是吗?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父亲去世了,母亲重病,家里很不容易,靠你一个人维持着。”
叶萝睁大眼睛,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同事讲过,张经理怎么会知道?
“叶萝,我不是变态,我们也共事两年了,我平时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那些员工们在背后污蔑我,我也从来没有澄清过,就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否则她们根本没办法继续在公司上班,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吧?”
叶萝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但是仍然一脸不安。
“叶萝,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喜欢你,但是由于那些员工们的谣言,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表白,所以今天是个机会,我就......”
说着,张经理从西装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你拿着,这是第九医院聘请过来的国外专家,专门研究治疗你母亲所患的这种病情,我已经预约上了他,过两天我就带你和你母亲一起去找他,可以吗?”
叶萝的眼眶红了,她愣了愣,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流眼泪。
她以为自己从带着母亲搬进租房里面,就把眼泪都流干了,不会再哭了。
“拿着!”
名片塞进了叶萝的手里,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眸,她无措的低着脑袋:“谢谢......但是......我母亲的病是治不好的......”
“我知道,可是那个专家前不久发表了一篇论文,说他已经找到了突破方向,所以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叶萝呜咽着点点头:“谢谢。”
“我还帮你问过,能够延缓你母亲病情加重的最好方案,就是让你母亲跟那个专家去国外,国外有最好的治疗设备......”
叶萝停止哭泣,擦干眼泪,她望着面前的男人,产生了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无助和依赖。
她的心里矛盾极了。
“谢谢张经理,你竟然为我和我母亲做了这么多,但是......但是我......”
“钱吗?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会有顾虑和顾忌,我不会让你为难,你可以自己打名片上的电话,那是专家的私人号码,他遇到很多像你这种家庭,他能够帮你联系一些高酬劳的外快,毕竟他认识很多有钱有地位的人物,这个都不难。”
叶萝怔楞的看着张经理,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