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神明,难以永续。
但凡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饿了需要吃饭,受伤就会流血,如果流血过多就会死亡。
哪怕强如渡边幸,当然也需要遵守这个规则。
……这件事,琴酒一早就知道了。
时间是东京时间下午3点。天气有些阴沉,外面在下着断续的雨。
琴酒本不是会在意天气的性格,但因为有人曾和他说过,雨天出警会变得很麻烦,潮湿的空气会牵扯到腿上的旧伤,泥泞的水痕也很容易在衣角和裤腿上留下痕迹。
说的次数多了,他难免也开始对阴雨天气产生厌恶的情绪。
杀手靠着保时捷的座椅上,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
烟雾在半空中聚拢又消散,然后什么都不剩下。
“大哥,要走吗?来了好多条子。”
坐在驾驶位上的伏特加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琴酒垂下眼,被烟雾浸润的嗓子低哑深沉,他随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微微偏过头看向墓园门口。
“那些警察不会在他的葬礼上动手的。”
他这么平淡地说。
层层叠叠黑色的伞与连绵细雨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沉沉的,偶尔夹杂着一些人的哭声和身旁人安慰的声音,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坐在驾驶位上瞥着琴酒的神色,心里直犯嘀咕——听说那个警察让大哥吃了挺大的亏,但人现在都死了,大哥该不会是还准备去砸了他的葬礼吧?
……但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保时捷356A停在墓园门口不远不近的位置,光这一会儿伏特加就已经看见不少波人了。
穿着黑西装带着孩子的夫妻、身上还穿着执勤的警服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刑警、踩着高跟鞋脚步急促像是要去跟人吵架一样的年轻女性,结伴过来的面色沉重的身姿笔挺高壮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从未来过这种场合的年轻漂亮的男生、一些出行带着保镖的金发外国人……
在这些人里,伏特加看到了不少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带着枪的便衣。
除此之外,伏特加还远程围观了一小场闹剧。
“他怎么可能会死啊啊!!!那可是——渡边幸啊!!!打开棺材让我看一眼他的尸体!!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
男人的嘶吼声沙哑又凄厉,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喊,雨水把他的衣服弄的湿成一团,但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却比皱巴巴的衣服更加憔悴,眼下的青黑、满脸的胡茬、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了一起,比起一位年轻的警察,他看起来更像是酒后在路边撒泼的流浪汉。
“宫本,别在他的葬礼上闹!……”
他的同伴小声地劝着他。
“放开我!!——他、那家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掉——他可是、他可是要成为警视总监的人啊!!!从上学的时候他就一直这么说了不是吗?没有完成目标他怎么会轻易地就死掉啊!!!——”
男人凄哑的哭声听的周围不少人偏过头,露出不忍的神色。
“……别说了宫本,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吧……他的魂魄一定也会在今天回来看我们……”
崩溃地哭着的男人最后被他的同伴拉走了。
……我们要是来砸场子,绝对会被这些警察生撕了的吧。
伏特加开始头皮发麻。
——这待会儿大哥动手的时候,我是劝还是不劝?
好在琴酒也没有想砸场子的意思。
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手指摩挲了一下右手手腕的那根沾血后颜色变得明显漆黑了的头绳,平淡地开口招呼伏特加:
“走了。”
“哦哦哦。”
伏特加启动车辆,然后在车开出一小段距离之后又小心地问:“大哥,我们不进去吗?”
银色长发的杀手一言不发地摩挲着手腕的头绳,突然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琴酒!!你这是对那位先生的背叛!!!”被用枪指着的男人满是怒意地瞪着他。在男人仅剩的独眼中倒映着长发杀手冷漠的姿态和黑漆漆的枪口。
“真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GIN。”金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双手环胸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复杂。】
……没想到吗。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到这一步。
琴酒打开车窗,冰冷的雨丝从外面飘了进来,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幽绿色的眸底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Webebothofgodandthedevil,sincewe,,retryingtoraisethedead,againstthestreamoftime.”
杀手低低地复述着记忆里的话,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一日,亲眼见到那个人冰冷的尸体的时候。
车窗外的冷风把他低沉的声音吹的支离破碎,也把那些懦弱无用又惹人烦的哭声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的魂魄会在这一日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