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插在兜里，和几年前一样，似乎未曾变过。
曼恩神色晦暗不明，“咳，老伙计——【李德】，还以为你死在新美国手里了呢…怎么样？新美国给你升官了没？”
其实曼恩很希望听到李德被新美国坑了的消息，至少这样能证明他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因为曼恩早都通给那场大火看清了新美国这帮傻逼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李德耸耸肩，浮空车的探照灯照过他的皮衣领口，是旧旧的酒红色，胸前佩戴着摘自战友手中的戒指。
“如你所愿，我被新美国卖了个彻彻底底。”
曼恩咧开嘴。
“很好嘛，至少夜之城饿不死你…军队都不能光明正大，联勤局恐怕更没有把你当人。”
“我很庆幸没有同意你的邀请。”
“抽烟么？”
李德摇头，站在曼恩面前，打量着这个从缅因州出生的战友。
曼恩烟头忽明忽暗，他知道面前这个新美国忠诚信徒的前战友绝对不是来叙旧的。
“我在夜城的酒吧帮人看大门，也许有空你可以来坐坐。你说的没错，曼恩——新美国把我卖了个干干净净，但我不埋怨。小宋…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对。”
曼恩嗤笑了一声。
“酒吧看大门…亏你想得出来。你从布鲁克林带回来的后辈看样子学得很快？这样吧，我在来生也算是有点名声了，来我这里，不会委屈你的。”
李德的站姿一直是军队警戒时候的姿势，仿佛从来没有褪去那股子气质，相比之下曼恩就更像是个夜之城本地的流氓佣兵。
他伸出手以示拒绝，“不了…我来这儿是找你问个人，林跃…你认识吗？”
曼恩表情丝毫未变，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不认识。”
李德沉默了一下，“回答太快了，是下意识否认。”
“别着急拒绝…你可以听听，这么说吧。我们之前在狗镇的战友，法丽达…我欠她一些东西，她最近跟我说了一件事，让我很担心联勤局情报泄漏了…她曾经亲手做了一趟手术，某项新美国的科技被他拿走了。”
“因为他说他认识我…这才骗过了法丽达。”
曼恩抽烟的动作渐渐慢了。
认识这个单词在曼恩脑袋里不停地回荡。
“所以呢？”
曼恩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李德笑了笑，“可能我把话没有说清楚，这涉及到联勤局曾经特工信息的泄密，你——”
曼恩打断道：“你还是联勤局的？泄密与否…很重要吗？”
“说实话，我现在看不清你是不是为了保命还是想继续给你的上头卖命…所罗门·李德，该清醒了，那场火没有把你的愚昧烧干净么？可真是个混蛋。”
李德皱眉，“那只是行动必要的付出，曼恩。”
曼恩似乎没有耐心了，“下次聊，我还有事，我不想掺和你联勤局的破事。”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李德拉住了曼恩。
“他是你曾经小队的一员？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新美国的间谍…而且我还查过，你们跟荒坂不清不楚——确定不把这事情弄明白？”
曼恩的视线下移，“带枪来找前队友，真是牛逼，李德…你最好抬头看着天，哪天迈尔斯会天降到你身边，告诉你新美国还需要你…你好屁颠屁颠去卖命。”
他手指点了点李德的胸口，“在夜之城混，就会和公司不清不楚——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林跃，麻烦你自己找他吧。”
李德松开了手，原地站着，微微偏头看着曼恩庞大的身躯消失在了巷口。
他叹了一口气，刚想迈动脚步，视线中那个躺在地上的瘾君子依旧在打滚，他发现这家伙的腰间有一条新美国旗帜做成的手帕。
李德静静地看着被汗液和污泥弄脏的旗帜。
破损的国家，却是这个特工活着的动力。
饶是这种动力是一种麻醉剂，李德依旧甘之如饴。
一颗硬币丢在了流浪汉的身边，脚步声渐渐远了。
……——
来生。
林跃这次没有如以前一般高调了。
浮空车停在了某栋大楼的停机坪，那是荒坂的一处产业。
就在林跃想下车的时候，V拉住了他。
“换个衣服吧，最近你刚才荒坂进行了大动作，难免会有人盯着——我建议不要穿着西装在佣兵最密集的区域乱晃，刺杀在荒坂高层每年都有。”
林跃不解道：“我的义体没几个武器打的穿吧？”
V回道：“炸弹呢？”
“低调点是好事，荒坂塔没有高层愿意出公司广场，那里只要有人开枪就会乱起来。”
说话间，V的西裤就掉在了地上。
林跃赶忙偏过头去。
V毫不在意，将备在浮空车里的运动贴身背心套在了身上，露出迷人的马甲线，她挽起头发随即披上了宽大的夹克，一条极其短的裙子被她套在了修长的大腿上方。
此时的她不像之前和林跃一起进狗镇帮安琪处理事情时那样的简易装扮了，现在的她倒真有几分街头小子的气质。
林跃的余光看了个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漏。
V伸手扭过来他的脑袋，“换衣服，行吗？”
林跃也不墨迹，换就换，看谁吃亏。
哪成想V比上次在公司广场自己房子里还大胆，几乎是目不转睛盯着，还时不时给林跃鼓励的眼神。
就这样，褪去公司皮的二人一路来到了来生门口。
不出意外的，来生的安保拒绝了他们的进入。
“不接脸生的顾客，谢谢。”
V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林跃，“怎么，要我一个女人给你开路？”
林跃摇了摇头，他顶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看似温和，但下个瞬间安保腰间的枪出现在了林跃的手里，被他手指头提在手里转圈。
心中警笛大作的几人下意识摸向身后，三把枪齐刷刷对准了林跃。
“哥们，装什么义体了？四个人缴走一把枪，别坏规矩，成么？”
最高大的安保举着枪，发觉枪的重量有点不对劲。
林跃摊开手，四五个弹夹哗啦啦掉落在地上，那把枪也被林跃的义手给捏到开始变形。
“让他们进。”
林跃背后一道女声响起。
穿着淡黄色纺织高领毛衣的女人头发一侧推平，其余发丝都分向了一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并未剥夺她年轻时候应有的美。
“我是罗格，二位面生的很…听我的人说，上次你们还是穿着荒坂衣服来的，抱歉——这些人记忆不怎么好。”
罗格伸出手，她的目光从V挪到了林跃的脸上。
林跃简单和这位来生的地下女王握了握手，“凛。”
罗格笑了笑，对V说道：“难得在这附近能看到有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来生祝你玩得开心。”
说完话，这个女人就径直走进了自动门里。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的林跃发觉自己和V还是来早了。
主要是没料到浮空车的速度有这么快，于是二人并肩坐到了来生的吧台前面。
头发是红棕色，皮肤小麦色，一看就有种活力健康且富有力量感的女酒保双手撑在柜台上，笑容和煦。
“我是克莱尔，二位来点什么？”
V疑惑道：“上次好像…不是你？”
克莱尔耸耸肩，“也许是休假…也许是我正在飙车？”
“飙车？”
V哇哦了一声，“看不出来。”
克莱尔把这当作夸奖了，“我自己会上手改装，技术还不错。不过这里不是谈车的好地方，亲爱的。酒单上有很多款调酒，总有适合你们的，来生的特色。”
V拿过酒单，除了夜之城各种夜场内主流的酒，大部分调酒都貌似是人名。
这个荒坂塔里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人似乎不太懂来生的路数，“呃…所以你们调酒师有很多吗？”
克莱尔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笑个不停。
“我发誓，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V一脸懵，看了看身旁嘴角也有若有若无笑意的林跃，再看看克莱尔——
妈的，被耍了！
“来生的酒单是定制的，这些都是死在夜之城的某些名人。”
林跃慢悠悠地解释道。
克莱尔伸出手指，“看来有行家，这位男士说的就是夜之城的传奇们。”
“而且酒单接受新款酒哦——客人可以提供自己的配方，说不定来生酒单上会有你的名字哦。”
V：“什么意思？我可以有自己的配方？这…需要什么条件”
克莱尔：“把你想要的配方说出来，然后死得有花样一些，最好是轰轰烈烈的死。”
V瞬间沉默了。
她是公司的高级特工，但不代表她不惜命。
“呃，还是算了吧——推荐一款冷门的酒，我尝尝。”
克莱尔把酒单翻到后面，“强尼·银手，口味独特，没什么人点。”
V看了一眼配方，“一堆苦精，还有龙舌兰，杯口还沾着辣椒，这什么傻逼配方？”
林跃无奈提醒道：“礼貌点…”
不过…V的形容倒挺准确。
克莱尔笑了笑，“要来一杯么？点他的人很少了，大部分都是摇滚小子的乐迷。”
V最后还是换了一款适口性比较好的调酒，哪座城市都有的百利甜。
林跃手指最后移动到了一行明显很新的字体。
“这款【无法抑制】是什么？”
克莱尔看了看，“哦，这不是传奇系列的酒，来生一个有趣的传闻罢了，大家投票多，我就尝试做了一下，唔…味道不错。”
传闻？
林跃和V对视一眼。
“就是斯坦利那个快嘴在节目里说的，狗镇有地狱失控的恶魔从网络世界放了出来，酒吧的黑客很中意这个点子，就加进来咯。风格有点像黑法官，味道不错。”
“……”
V很快将错愕的情绪掩饰了过去。
“那给他来一杯吧。”
克莱尔笑道：“这款酒度数很大，没几个人扛得住，看看这位男士表现如何？”
V面容平静，语气意外地笃定。
“放心，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