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夜之城公司广场，全息金鱼在空气构成的海洋里肆意遨游，似乎一切照旧。
漆黑的高塔里——
整个公司今日七十层至九十层开启了封锁模式，紧急召回外勤。
工位上的员工们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此刻，反情报部门的部长V抱着手臂，黛眉中间有着一抹化不开的焦急，眼神锐利扫视着办公区内的一切细节。
某个位置上，男人咽了口唾沫。
工位上方荒坂日式壁龛里的红光在平日看来是高贵且典雅的…但此刻，那些光芒似乎变成了血红，一点点在吞噬这个男人的底气…
“你！站起来，接受检查！”
“请所有人的手放在桌面上能看到的地方！”
荒坂特工冷冰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这个在外干活麻利，见惯了血的反情报特工肩膀却下意识抖动了一下。
他扭过头，却发现是自己旁边的同事正在被搜身和检查个人设备，这家伙的脸色比刚才更白，甚至连嘴唇都褪去了色彩变为了青紫交加的状态。
手里一颗药丸被他在手心里揉搓，他眼神闪躲，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目光望去，他的电脑桌面邮箱里还有一封邮件对话记录：
【老妈】：感谢上帝！我的孩子，你的公司奖金帮了我们的大忙，手术费补齐…你父亲在纽约换上了生物技术研发的活性肾（照片），一切都很顺利！记得回家，我们等你。
【托斯顿·米歇尔】：好的老妈:）
（已撤回）【托斯顿·米歇尔】：爱你们。
此时——
“都他妈快点！磨蹭什么呢？”
新上司虽然是个女人，但反情报都知道她的手段和执行力。
没时间了！
他漆黑的眸光里，照片上脸部有些皱纹的女人笑容温和脸贴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双眼紧闭的男人，这个叛逆者眼神中的不舍越来越强烈——
但随即又像是紧绷的皮筋松下来一般，他释怀一般地最后看了一眼女人温柔的眉眼。
【邮件已删除】
所有问题都要结束在他这里。
手里的是现在这个科学技术条件下依旧没有手段挽救的氰化物，被冷汗泡透的药传出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道——
当你没有想更多的时候就去赴死，这样才能不后悔！
“干什么呢？！”
身旁正在检查个人电子设备的网络专家第一时间发觉到了异常，两个站在背后盯着员工的特工率先反应过来，企图抓住他的手。
背后经历过多次强硬手段紧急干预人事的V早都发现了那个坐立不安家伙的小动作。
她眼睛瞬间亮起微红的光芒，亦如夜之城都市传闻中的【红眼】。
“屮！”
米歇尔全身都被电流炸穿，有着较好义体改良的他还勉强能挪动手臂，可当他还以为能求一死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和身体被旁边近在咫尺的特工给死死按住了。
冰凉的高强度玻璃办公桌面让米歇尔脸颊生痛，背后响起那个女人走来时哒哒的高跟鞋声。
这个万般无奈的告密者仿佛听到了背后女人鼻子里发出的一声短促的气息，似乎在冷笑…特工见老板的手轻轻摆了摆，他手下用力，伴随着米歇尔的痛苦哀嚎，拿过药物的手臂脱臼骨折无力地耷拉着。
特工让开后，把审问环节留给了V。
“你运气不好，米歇尔。”
V将搭在肩上的头发，洁白的手指敲了敲电脑屏幕，屏幕上数据滚动。
米歇尔瞪大眼睛，里面满是绝望和不甘。
“你在我面前玩这套把戏——只要被我看到的数据，是不可能删干净的，明白么？军科给你了多少钱，钱怎么走的，情报泄了哪些…我特么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V的手指还若有若无按在照片里自己的父母身上。
“自己说还是我动手找你的麻烦，聪明人会做选择。”
在场所有特工以及没有问题的员工都在盯着米歇尔和她身旁靠在桌旁的V——
眼神里或疑惑，或不安，或是同情，亦有厌恶。
短暂沉默后，米歇尔喉咙里发出一阵悲凉的笑声。
“六十万欧元，现金…走的线下交易，钱现在应该在纽约多尔科特医疗公司账户里，我交的。”
米歇尔很清楚这个蛇蝎美人的手段，他知道临死前找不痛快毫无意义，另一方面，他还心存一丝侥幸，企图能让自己的父母不要被这场风波所波及。
V有些诧异有勇气服毒的米歇尔会如此配合，有着极高反情报意识的她猜到米歇尔大概率是被人给拿捏了把柄。
“继续说…”
米歇尔想尝试抬起头，“这帮人在跟前我是不会说的。”
V想了想，让下属退了。
无论他耍什么花招，V都能让他立马付出代价。
米歇尔双眼无神，慢慢地说出了他自己卖出去的情报，越说V的表情越平静，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怪不得凛被军科的人抓那么细，原来是一些高层才有权查看的相关材料被他给拿到了。
米歇尔观察着自己上司的表情。
“米歇尔，谁都救不了你了…”
V的眼神仿佛在鄙夷背弃者。
“和你有关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也许泄漏你上司的事情不算麻烦——”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打这批货和业务的事情，所以第一次截货不是艾伯纳西干的？”
米歇尔不敢说了。
“你杀了我吧…说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V下一刻就要采取给大脑灌入数据逼供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因为是静音模式，在场的所有人只能看到V脸色越来越阴沉——
还能是谁，凛在太平洲边界和暴恐机动队打起来了…还是第二批来的小队！
“找詹金斯，请他向本部请示。”
她迅速给詹金斯汇报了情况。
凛为什么会招惹到暴恐机动队？
该死的…夜之城里最难缠的企业就是这个了，自从曼克斯2045年接手暴恐机动队以来，夜之城就没见过这号神秘人物，硬要说业务往来……
也就只有暴恐机动队免费拿各大公司的试验性装备，然后反馈数据。
与此同时，暴恐机动队会给公司的资产造成的赛博精神病事件大开绿灯，因为公司自己也会做试验，这个时候的赛博疯子也能提供最为有力的数据。
除此之外，由公司造成的赛博精神病事件暴恐机动队也不会因为平民死亡到来，这个数量是不超过50人。
其实只要有利益交换是可以和那些合法赛博疯子谈条件的。
但问题是那些赛博疯子不怎么喜欢听命令——曼克斯也不知道是如何管理这些人的。
本就在荒坂塔中煎熬了许久的她有些忍不住了，决意亲自去看看。
铃木一身杀气，在安保让开的通道中走了进来。
“V部长…安全部门清扫完毕。”
低头看着子网内员工“离职”手续秒过审批，V心情并没有想象中清扫荒坂塔结束后的愉悦——
不能拖，米歇尔的事情回来再问。
她冷声道：“把米歇尔带下去！给我看好他，整个过程拒绝介入，詹金斯也不行，出了问题…”
她眼睛里危险的光芒从这些特工身上扫过。
“荒坂会让你们后悔被妈生出来。”
她看向凛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忠诚的下属。
“铃木，跟我走一趟。”
铃木伸手示意安保将人带走——
“V！听着V！”
米歇尔突然大吼，“我知道荒坂的规矩，但真的…夜之城信用社就是他妈的狗比！我交了保单，可这帮杂碎说我的手续不合规！”
V的脚步停下，铃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他说的是真的，人事部门负责给员工及家人提供意外保障的人力资源副总监被我们处理了，现在詹金斯先生要求接手，资料发您了。”
现在的V一秒钟都不想多待，简单查阅资料后，“哈里，谁参与这件事拿了票子的，一个别放过。”
紧接着，气质非凡的女人若有若无看了一眼米歇尔，眼睛微微亮起光芒，电脑上滑动的数据荡然无存。
米歇尔知道，同僚的情谊就止步于此了。
……
幽深的荒坂塔内，米歇尔被带到反情报部门专属的询问室内。
隔绝一切信号干扰，只有一套高强度软塑料桌椅。
他靠在墙边，仔细回忆着刚才V跟自己说话的种种细节——
人在经历死亡后，只会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吊着骨折的胳膊踉跄走到对话器面前。
“我要找V部长！”
一阵让人通体生寒的沉默。
“屮！”
米歇尔开始崩溃一般地砸对话器，就在这时，厚重的自动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完了。
他知道自己最后那一丝活着的机会都没了。
“V不在，你可以跟我说。”
对面家伙的西装领口上荒坂的勋章熠熠生辉，他的脸则是陷于一片黑暗，只留下嘴角那一抹残忍。
米歇尔退后一步，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你？”
“说太多要倒霉…这是航空轨道的探头视频，你的家人此刻正在前往法国。”
“你应该会做选择题吧？”
一把从街头自动贩卖机上打印出来的平价火力手枪被推到了米歇尔的面前。
“上面不想跟荒坂美智子的后尘，她…有不能死的姓氏，你没有。”
说完这句话，那人就离开了。
米歇尔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盯着那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杀人利器。
死…都死的这么廉价。
他缓缓拿起枪，鼻腔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士忌酒香…
唉。
去你妈的公司！
米歇尔的手按下塑料感十足的扳机。
昏暗房间内亮起光芒。
一切归于平静。
也许夜之城就是这样：
予死者以折磨，给生者留下余生都在隐隐作痛的伤痕。
……——
叮！
林跃身体猛地一沉！
刀身摩擦出一阵花火——
林跃左眼中红黑色的光芒更甚，腿部的骨裂痛苦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
锋利的刀锋搭配梅丽莎手背上狰狞的伤痕显得异常可怖。
林跃第一次见识到这个近战义体的无赖。
就如同螳螂一般灵巧。
再加上梅丽莎的斯安威斯坦不俗，配合着她身后举枪扫射的队友，无往不利的林跃第一次被压制了…不过暂时的被动是林跃主动造成的。
归其原因，体能和脑部的不适感已经不适合再次启用黑墙系列的快速破解手段了。
公司狗们深谙一个道理：
夜之城的企业之间死几个小喽啰是没关系的，但面子上弄得太难看被媒体闻到味儿又是大肆炒作，救下曼恩目的已经达成林跃只想拖到V来。
梅丽莎被林跃刀刃弹开后，几发重型子弹对准林跃的要害就飞了过来。
林跃因为有交兵相接专长的原因，冷兵器在他手里攻防一体——饶是这样，他还是因为子弹的后坐力退了好几步，手臂整个传来酥麻刺痛的感觉。
“你不行了！”
梅丽莎的斯安威斯坦左右变线，忽然冲至林跃前方高高跃起，左手握拳，刀锋直指林跃的眉心。
林跃双手撑住尽忠丸，钢铁撞击后这位骁勇的独狼腿部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
妈的，军用科技。
林跃干脆不再移动，而是硬生生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进攻。
自己给V留了足够的时间，他知道自己启动黑墙把自己玩晕过去的那一刻，她后面的队友会把自己撕成碎块。
梅丽莎头盔下棕褐色的瞳仁覆盖着暴恐机动队昆虫复眼式头盔的幽绿光芒，显得疯狂、嗜斗。
“你才是有资格滚进监狱里的那一批疯子——”
就在白刃战持续火热的时候，林跃找到了那一抹机会，刀刃弹开一发子弹，径直飞到了梅丽莎的脸上，随着皮肤涂层被擦破露出一道划痕，里面银白色的光芒露了出来…
那女人脸蛋微微一斜，转过头来静静地盯着林跃。
“我改主意了，公司狗。”
咬牙切齿的意味林跃听得明明白白。
他微微眯起眼，这帮赛博疯子完全不计后果…天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就在这时，对面的合法疯子们统一停止了攻击。
那样子就像是天上有透明的丝线提着他们一般，动作整齐而诡异——
林跃静静地注视着，他考虑这个疯女人要以什么方式攻击自己的时候。
【来电：V】
“凛，暴恐机动队詹金斯谈妥了，相信那边也下了命令——”
“你没有用黑墙吧？”
林跃点头发出了一声痛呼。
“不用我还能在这儿跟你打电话么…还好，不过…再这么下去，我得跪了。”
V眉头蹙起打断道：“别特么贫嘴了，我们付出了很大代价才让这帮疯子停止追究的，我马上到。”
紧接着。
一阵低沉的提示音响起。
林跃义眼内NCPD犯罪监控系统的提示消息瞬间恢复至良好公民状态。
荒坂和暴恐机动队的协议，生效了。
终于…
林跃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地上，麻木的神经，赛博网络空间内意识的过度使用，种种因素叠加，差点就让林跃能扛着骨折的痛苦当场昏睡过去。
死战一天的荒坂安全部长淡淡扫了一眼这些夜之城清理赛博疯子的疯子。
要知道夜之城这帮疯子特别队伍可以用这个名义名义顺路枪毙几个路人的特殊暴力组织。
林跃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刀微微挪到身旁尽力支撑自己不倒下。
梅丽莎身后的队员们一时间也面面相觑。
就在林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个女赛博疯子说话了。
“还真让你拖住了。”
林跃表情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