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你还是会害怕失去现在有的地位么…”
在曾经望不到升职尽头的V看来，公司只要更上一个台阶就能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固一些。
但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其实并不是。
荒坂内对下克上的容忍程度超乎了这个忠心特工的想象，一个主管公然在董事会和日本总部三大派系之首的面前处决特别行动总监，这种事情放在以前V想都不敢想。
“离开公司这种事情只是给我的命添了一把火，死的更快而已。”
V这女人不擅长公司决策层面的事情。
林跃看的清楚V现在的无措，跟V慢悠悠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在沃森跟你通话说的事情吗？荒坂塔里都知道你和我是赖宣的人，但这不代表我们会高枕无忧，新田今天这个表现…”
V脑袋微微歪了一下，她现在有种依赖，每次不知所措的时候凛总能告诉她现在的局势。
林跃：“代表美智子被三郎彻底保了下来，她在新美国的东西三郎给她留着，没有改变什么，只是这一回合赖宣和我们赢了。”
V却反问道：“难不成这件事结束后你有什么预感？总觉得你看事情很清楚…也许是我多想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跃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按照时间推算，赖宣也许几个月后就会在某天突然提着relic芯片入住绀碧，事情会如何发展，他一概不知。
“预感谈不上，是觉得赖宣可能要被掣肘，夜之城也有支持赖宣的人，徐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全世界这么多分部，赖宣很难时时刻刻盯着，你明白的。”
V笑容有些疲惫，“嗯哼…看出来你怎么想的了。”
“不过还在老维那儿躺着的网络专家呢？到现在还没醒，要不转到本州去看看？”
林跃摇头。
“荒坂现在拿我当武器养，多一个萨沙…只会加重她被公司捆绑的深度。荒坂在这方面的研究很贫瘠，所以不会改变什么，而且本州的技术规范，材料和义体架构赖宣都给了老维——”
“应该可以搞定。”
林跃说到后面的语气都有些不自信了。
V立马看明白了林跃打的什么主意。
“你是不想荒坂控制她义体的后门吧？是绀碧那次么？还是说你想培养一个私人核武器？”
林跃承认了前两个提问。
但最后一个却不是他想到的地步。
公司最大化利益的思考方式，让V讲出了一个最没有人性的选择。
事实上如果适配林跃的义体，萨沙的力量肯定是指数型上升的，到时候但凡林跃有控制萨沙的方法，那么一些下场厮杀的活儿就轮不到林跃亲自来干…
只要不用黑墙，自己还能多抗一段时间，这对自己生命拖延是有极大帮助的。
V看破不说破，“你这家伙，恢复了人性还真是麻烦…自己的命不是命了？”
有点烦躁的林跃摸索了一下西装的口袋，没有火的他叹了口气夹着烟。
他想去办公室拿到自己在狗镇就带着的那个铝合金打火机。
就在他想跟V说在这盯着等丽贝卡出来的时候——
啪嗒。
一根火苗在林跃面前跳动。
林跃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
火苗背后的美丽的脸庞笑意盎然，“怎么，我点的不敢抽？”
林跃愣了一会儿低头凑近。
V甩了甩手上的火机，火苗熄灭。
“雅加达买的小玩意儿。”
她的手指勾开林跃西服胸口的口袋，低着眉眼里面的瞳孔闪烁出淡淡的暗金色光芒，沉甸甸的质感滑进里面，她拍了拍林跃的胸口。
“送你了，记得少抽烟…还是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得去办公室过一个项目资料。”
“亚当这趟货轮押过来一个义体原型，需要我的权限，后面准备投放了。”
林跃扇开面前的烟雾，“义体原型？”
V点头，“【金刚类型】…好像还有小型重力场加持，猜猜‘质检员’是谁？”
林跃略作沉默。
“重锤吧？”
V看了看林跃，笑容不明意味。
“真聪明…如果你身体还好的话，估计这活儿就轮到你了，据说本州那边很看好这个义体的试验数据，准备在荒坂的安全部队身上大规模列装呢。”
不行的。
几乎是一瞬间林跃早都给这个义体判了死刑。
事实上大卫·马丁内斯这么高的人性值都需要一罐一罐的抑制剂压制赛博精神病，神经高负荷就是这个产品设计的最大缺陷。
这一世，谁会穿戴这个全身型义体呢？
林跃没有答案，自顾不暇的他当即放V走了。
现在回头看，自己很多次无意的选择促使好多事情都变了：曼恩小队全员存活，大卫也在好好读书，萨沙从生物技术的算计里活了下来…
可有些事情依旧在按照它本该有的轨迹在运行。
V从林跃身边走过，刮过一阵香气——
林跃突然道：“V。”
女人回头，“怎么了？”
这个仿佛一直能猜到事件走向的家伙问道：“云海计划什么等级？”
V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安保人员，“很重要，都在拿脑袋担保这个事情…怎么了？你有点奇奇怪怪的。”
林跃在手中捏灭烟头，“谢谢你帮我办狗镇的事情，云海的事…多上心一些。”
言尽于此，他不清楚【法兰克福泄密】事件的底细，只能先给V打下预防针——
不过按照V的性格，要比詹金斯心细一些，这一世她成为了反情报部门的长官，控制力高的情况下或许能避免事情失控的结局。
V点了点头。
她不想听对方的道谢，当即扭头离开了。
林跃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皮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冒了出来。
“啧啧啧…”
皮拉撇了一眼林跃，“那妞儿生气了，没看出来？”
林跃觉得这家伙有些好笑，“想好去哪了么？创伤小组那边说曼恩现在还行了，今天结束后你们就离开夜之城吧。”
皮拉愣一下。
他总觉得面前顶着前小队成员“林跃”皮的家伙很陌生。
随即皮拉摆了摆手，“知道军科恨你恨得牙痒痒，而且这个公司你不白抢吧？估计跟狗镇那破地有关系——别这么看我，反正我要去欧共体那边，就德国吧。”
林跃：“你们应该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军科报复。不过，丽贝卡的意见你问过了么？”
皮拉长长的指头抠了抠牙缝，“需要问吗？我老妹肯定是我带着！就是可惜了，她要是在小队干这趟活还能再拿个三百万欧元…到时候给我花，嘿嘿，那就太棒了。”
林跃直皱眉。
怎么感觉皮拉比日出还不靠谱。
“你们的父亲要遣送回军科了，不去说说话吗？”
皮拉猛地靠在走廊上的栏杆上，引起一阵摇晃，“我那个死老爸离开的时候，我还记得到很多事情，丽贝卡那个时候还小，很多事情估计都忘了——她应该也没什么想说的，我老妹的脾气我懂。”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被催债的那帮狗从家里拖出来，丽贝卡只知道哭，是我带着她在夜之城混下来的…所以丽贝卡不会跟他走的，一定。”
好没底气的话。
林跃只能安慰了一句，“想多了，你们的父亲怕是要被军科清算，所以才让你进去跟他说说话。”
清算？
皮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似乎在问真的吗？
林跃点头。
哪知皮拉突然开怀大笑，“死了好啊，本来就没这人，死了倒是舒心！”
这家伙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举动也开始毫无顾忌了起来，手臂说话间就搭在了林跃的肩膀上。
这个举动让周围的安保瞬间眼神不善了起来。
一瞬间，皮拉感觉到一堵无形的墙壁隔在二人中间，那个坐在桌子前面认真组装零件，还时不时被自己骂笨的年轻人好像没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
夜之城荒坂塔安全部门部长，凛。
林跃摆了摆手，安保退开，皮拉似乎想越过这段略显尴尬的时间，手仍然固执地搭在林跃肩膀上。
“你不知道，我们在夜之城捡了好长时间的垃圾，后来就去找和歌子。”
“那女人报酬开得不低，尤其是对两个没啥本事的小屁孩来说…但你懂的，只够吃个饭什么的。”
林跃是个很适合倾听的人，他知道皮拉只是在用各种回忆来麻痹自己，他和妹妹没有家人。
皮拉怪里怪气模仿着和歌子的口吻，“来我这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佣兵，丑话说在前头，事情办砸了一分钱都没有。”
“屮！”
“去他妈的，我当时就跟特么奶爸一样，有一次我【带着丽贝卡去餐馆做买卖…事情成了要去和歌子那儿交货，这妮子竟然为了特么一个被动物帮成员调戏的女服员开枪】！”
“跟对面干起来的时候，她还因为一只狗跑神！”
“最离谱的是前几年…当时，我们俩去解决一个公司狗…呃不，二逼，好不容易丽贝卡有机会了，就差一枪的事儿，结果这笨蛋被那货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把人给放跑了！”
“……”
句句看似在吐槽丽贝卡，实则句句在诉说两个孩子长大的不容易。
皮拉似乎说累了，“之前听圣多明戈那边一个二逼说，他在街上晃悠，有个女的过来找烟抽——明白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猜怎么着，那他妈是他老妈，亲妈！”
“所以里面那个二货死了跟我没什么关系，丽贝卡…不能死。”
最后三个字，皮拉的语气带有一丝认真的意味。
林跃知道丽贝卡这姑娘有着极其旺盛的同理心，对于夜之城这地方而言是极其致命的。
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是该让他们离开。
“好了，幸福生活在前面等着你们呢…下午我就会去来生，当面结算钱。”
皮拉突然问道：“那你呢？”
简单的问句，让林跃有一瞬间语塞。
“你的生活会幸福吗？公司…真的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么？”
林跃抿着嘴唇，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得为了不犯错，得为了活下去，每天绞尽脑汁。
是啊，自己成全了别人，谁来成全自己呢。
这时，皮拉下意识看了看林跃的腿，因为V在高架桥上救起他的时候说过林跃的不乐观情况。
见林跃不回答，皮拉拍了拍林跃的肩膀，“在狗镇就看你行，哥们混了十多年连个代步车都不舍得买，你倒是浮空车都有了…幸福得很，我多问了。”
有些话，皮拉说不出来。
于是他转移话题一般地说道：“唉，也不知道我老妹和那个二货在说什么，不会出事吧？”
林跃摇头，“整个部门的人都在盯着，放心。”
……——
夜之城，沃森区，小唐人街。
仪器滴滴答答声四起的地下室内，维克多一边操作着电脑屏幕，一边观察着病床上面朝下背后有着明显义体改造痕迹的纤细身体。
接受义体移植的正是萨沙·雅科夫列娃。
此刻，她脖颈后方是黑色结构衔接的网络接入仓，现在已是最后的测试阶段。
老维满意地盯着自己的杰作，“希望能帮到你。”
作为一个接受过正规培训的义体医生，老维的悟性和手段随着这次新材料义体的组装越发成熟了…
长达多天的手术途中，萨沙甚至出现过短暂心脏停搏的现象，老维也是不慌不忙把义体的某些组件做出了改动重新测试，萨沙跑过高速流量的脑袋这才得以保住。
现在老维在等她的苏醒。
按照理论流程来说，一切应该不会有问题。
时间推移。
坐在旋转板凳上的老维时不时站起，时不时拨动仪器开关，时不时检查医馆内子网的情况…
显然，萨沙的复杂情况再一次给老维出了个难题。
他双手合十握拳，按在嘴唇上发出一阵叹息。
“问题出在了哪？”
老维现在已经很难判断萨沙的具体状况了，她脑部的活跃程度甚至比一般正常的人高出好几倍，如果不看她紧闭的双眼，单看仪器，这就是活生生健康的人。
“米丝蒂？！”
老维喊了一声。
门口被打开，外面站着的是凛的忠心保镖铃木，“维克多先生，您有事可以喊我。”
不得不说，铃木对这位医生很是尊敬，不知道是不是凛的耳濡目染，他现在除了守着地下室以外经常会帮老维的忙。
“这么多天的高强度工作，您需要休息。”
铃木伸手替老维摆好萨沙的胳膊，看着这个疲惫的义体医生，铃木一时间有些为难。
老维摆了摆手，“我想我尽力了，现在的情况超出了我的预计，我大概知道凛的打算…他想让这孩子在我这儿接受治疗，避免荒坂的义体后门锁死的相关技术。”
“你看，来自荒坂实验室的技术图纸，用不完的义体材料，很多很多的原型机…但问题是这种看似拼凑的方式，把意识这间破旧屋子暂时弄成遮风挡雨的居所…不确定因素太大了。”
铃木的脑袋转得很快。
用带有浓厚日式英语问道：“您的意思是…幸运是很难复刻的。”
老维无奈地点头。
“我不知道荒坂是用什么办法让凛醒过来的，看这样子只能通知凛过来送她去荒坂的医疗机构接受治疗了。”
铃木皱眉，但还是出于安慰的角度说道：“医生，您先去休息吧，我先盯着，让凛大人过来再做处理。”
老维想了想，起身后嘱咐铃木盯着荒坂软件的记录信息。
这个义体医生虽然不是网络专家，但懂这姑娘身上的问题和凛一样，必须要在荒坂这个软件的防护下完成义体更换操作，不然那些网络中的朋友就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临走时老维还特意多看了眼如同遗弃小猫一般的姑娘。
房门关闭，铃木抱着手臂静静地靠在墙壁上。
“老板…萨沙小姐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义体方面医生说没问题，需要启动协议送往本州么？”
“是…是。”
“我在这儿等您。”
铃木眼中的光芒褪去，老老实实面向老维所说的数据面板认真地观察着。
职业素养超高的他只要是对老板有利的事情会认认真真照办不误。
此时，安静的屋子里仿佛并未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只不过，背对着萨沙的铃木并未察觉。
病床上少女上半身正在缓缓坐起，脖子略显机械地转动，微眯着的眼里是血红的光芒。
……
挂断铃木电话后
林跃开着车，载着两个小队成员从公司广场一路驶向老维医馆的方向。
这一次坐在歹徒副驾驶上的丽贝卡全然没有那时候的激动心情。
心思单纯的女孩以为这是送他们离开夜之城。
所以，一路上她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林跃好几次。
皮拉则是在略显空间狭小的后排座椅上看着自己老妹不值钱的样，切了一声。
终于丽贝卡有些忍不了了，“你上次说的话算不算数？”
林跃开着车还在想萨沙的麻烦怎么解决呢，丽贝卡这句没头没尾的问题显然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丽贝卡脸色涨红，对方这种迷茫的表情让她火气直冒天灵盖。
“你之前不还在鼓励我们做个好佣兵吗？怎么又要送我们走…”
林跃好笑地看着这个话都组织不明白的家伙。
“不是，这趟带你们见个老熟人。”
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