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稍作联想,就有了一个猜测,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大早上,哭什么哭!”张氏明显还是一头雾水,所以显得十分不耐,手一指宋良,喝道:“发生了什么事?宋良,你说。”赖慈将爱子刘群抱在怀中,柔声说道:“宋良,你在刘家前后服侍了十余年,历来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在外面跪着了,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诺。谢主母。”宋良颤巍巍的应道。他今年不过四十岁出头,正值壮年,此时却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几乎是被妻儿一左一右架进门来。
张氏对于宋良如今的身体状况大感意外,前些日他身体还很健康,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副鬼德行,忙问道:“宋良,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宋良连头都不敢抬起,对着地面闷声道:“不瞒老主母,自打开春以来,小人便发觉左腿时常肿胀疼痛,初时还能忍忍,不耽误下地务农,可日子久了,右腿也跟着肿起来,现在两腿皆肿,连走路都难,小人怕是、怕是……得了肿足病。”
刘景暗暗叹一口气,他之前就已有所猜测,果然被他猜中了,宋良得了肿足,还是肿两足,心道他可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
肿足病是荆南地区流传很广的恶疾,一旦患上肿足病,就会彻底丧失劳动力,成为一个废人,严重一些甚至会威胁到生命。州郡对此病可谓深恶痛绝,因为得了肿足便意味着免除赋、役,偏偏江南地区肿足病相当普遍。
继母张氏一听是肿足病,心里立刻给宋良判了“死刑”,叹气道:“宋良,想来你也知道,肿足病无药可救,你如今得了此病,再难下地,而家里的田又需要人耕种,你说该如何是好?”
“这个……”宋良双唇颤颤,不能作答。
刘家二百余亩地皆是二百四十步的大亩,而劳力只有宋良和其长子宋谷二人,次子宋锦今年才十二岁,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因此即便刘家养有两头水牛,也耕不完所有田地。
每年春耕之时,刘家都会额外拿出一笔钱粮,雇佣两名帮佣,合四人二牛之力,才勉强可以把所有土地耕完。
原本张氏心里还期盼着宋锦快点长大,这样就能多出一个劳力,从而省下一笔钱粮。
万万没想到宋良得了肿足病,变成了残废,目前只剩下长子宋谷一个壮丁,刘家却要负担宋良一家五份口粮,张氏商贾心性,怎能不计较明白。
长沙每天都有无数从北边逃来的避难者,可以说最不缺的就是劳力,张氏决定将宋良一家赶走,再招一户人家进门。
心思电转间,张氏开口说道:“宋良,你莫怪我不近人情,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们回去收拾收拾,这就离开我家吧。”
宋良闻言如五雷轰顶,面若死灰,宋妻周氏则抱着幼女无助大哭。
宋家幼女是刘饶、刘群的玩伴,一见宋氏小姑娘嚎哭,刘饶、刘群姑侄也忍不住哭起来。
一时间堂内哭声大作。
刘景从头到尾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候一个想法逐渐成形,心里权衡了一番,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起身离席,对着张氏伏地拜道:“母亲大人,请稍等,容儿子一言。
兄长走时,我正卧病在床,不能亲自扶棺送葬,这是我一生的遗憾。而在兄长丧事上,宋良父子出力甚多,如今兄长尸骨未寒,我们却要将宋良一家逐出家门,我心里实在很不安。”
嫂子赖慈听得心有触动,夫君一事上,宋良父子的确出了大力,便附和着道:“仲达言之有理,阿姑请三思。”
继母张氏心里暗恨,两人一唱一和,将她至于何地?铁青着脸问刘景:“你想做善人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家里的田谁去耕种?你去吗?”
“回母亲大人,儿子愿代宋良耕种。”
刘景此话一出,简直是石破天惊,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他,一时间连哭声都止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