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是没想好,这首诗是陶渊明的《劝农》,以他这个年龄写出前五段,就已经是一件十分骇人听闻的事情了,最后一段涉及孔子、董仲舒二位先贤,万万不能写出来,至少不能是他这个年龄写出来。杜袭一脸惊疑不定,说道:“此诗是足下所作?”
刘景颔首道:“此诗名《劝农》,的确是在下之作。”
杜袭面色严肃的盯着刘景,以他的才学,也作不出这样的诗来,他觉得能够写出这首诗的人,当是一位博览群书,学贯古今的高士,怎么可能出自于一个少年之手。
刘景从容而又淡定的与杜袭对视。
片刻后,杜袭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因对方年少而产生轻视之心,实在是有失风度,心道:“没想到江、湘菰芦之中竟然藏着这样一位少年奇才。”
念及于此,杜袭面容一肃,从怀中取出用竹片制成的名刺,郑重递给刘景。
刘景躬身接过来,说道:“在下身在田畴,并没有携带名刺,失礼了。”
当今士族阶层结交要用“名刺”互相通报姓名,泰山太守应劭所作《风俗通》上记载着这样一则小故事:
豫章高士徐稺曾为太尉黄琼所辟,然而他无心仕途,没有前去应命。后来黄琼去世,他背着食物到黄琼坟前祭拜,黄琼的长孙,担任过五官中郎将的黄琰并不认识他,徐稺身上没带谒刺,因此未报姓名就直接离开了,黄琰大怪其故。
由此可知“谒刺”对于当今士人阶层社交的重要性。
刘景定睛一看,竹片上用隶书工整的写道:“颍川杜袭再拜,问起居,字子绪。”
“杜袭可是《三国志》有传的人物,没想到今天居然钓到了一条大鱼。”刘景忍不住打量杜袭,这是他穿越以来,接触到的首位三国历史人物。
杜袭出身颍川定陵杜氏,家族世代两千石,曾祖杜安、祖父杜根皆知名当世。杜安少有志节,年十三而入太学,号称“神童”。杜根名望更大,后世谭嗣同那首《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所言杜根便是指他。
刘景躬身施礼道:“久仰杜君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在下刘景,字仲达,龙丘刘氏子弟。”
杜袭笑问道:“听足下之意,莫非认识我?”
刘景点头道:“在下曾游学襄阳二载,有幸拜在五经从事宋公门下,直到最近家兄病故,才返回家乡。杜君大名,襄阳士民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市井有传言说杜君为避刘荆州,南适长沙,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原来是宋仲子高徒,难怪如此博学多才。”杜袭恍然大悟,而后叹道:“从前齐桓公率诸侯尊崇周天子,晋文公逐叔带收留周襄王,皆以此成就霸业。
刘景升身为汉室宗亲,不思勤王长安,诛杀逆贼,营救天子,振兴社稷,反而奉袁本初为盟主,据荆州以观时变,有识之士莫不痛心疾首,我实在不愿服侍这样的庸人,唯有远远避开。”
刘景对此深表认同:“刘荆州雍容君子,平世有三公的才能,乱世亦可保一方平安,但他却不是救济天下的人。”
“刘景升……算了,不提也罢。”杜袭摇了摇头,又道:“依我看来,足下尚不满二十岁吧?年未弱冠而才华盖世者,我生平以来只见过一人,想来你也应该知道其人,他就是名满天下的王粲王仲宣。”
王粲是兖州山阳人,曾祖王龚、祖父王畅皆官至三公,其父王谦,曾任大将军何进长史。
王粲少居京师,才华横溢,十七岁就被召为六百石黄门侍郎,连大儒蔡邕亦不顾两人巨大年龄差距,与他结为忘年交。王粲今年也才十九岁,目前正寄居襄阳。
刘景颔首道:“王仲宣大名,自然耳闻已久。”
见刘景始终神色淡淡,谈及王粲,既不谦虚也不自傲,杜袭心中十分惊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