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又是有什么幺蛾子,非要点名见你……”周诗轻声嘟囔了句,然后提了提嗓音,义正严词:“我是江城市公安局聘请来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像这种行为有悖常理的嫌疑人,我有权利旁听笔录,然后提出自己的合理建议……再说了现在又没死人,你一个法医都能来刑警大队,我为什么不能来?”
许意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口才说不过周诗,就由着她了。
他只是觉得周诗忙忙碌碌好不容易周末休息,还得陪着自己东跑西跑,开了一天车。于是许意卿越发觉得自己拿到驾照势在必得了。
在审讯室外面,许意卿见到了杜宇。
“老杜,怎么回事?”
“老许,你来了……周诗你怎么也来了?”
“她非要跟过来。”
“那也好,有你在我们也能轻松些……感觉里面那人沟通困难,说话也不太利索,像是个结巴。”
杜宇跟许意卿和周诗解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已经很委婉了。
当刑警的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他不好妄下结论,但仍是觉得地方辖区送来的这个报案人有些脑子不正常。
许意卿和周诗心下了然。
是个精神病。
“那还是得见见。”许意卿说:“我倒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精神病人会提出要见我。”
杜宇推开门,嫌疑人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桌前。
周诗悄悄的问:“杜老大,这合规矩吗?”
就算是精神病人,也不应该直接上手铐吧?
许意卿知道一定有什么隐情,杜宇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守规矩,别说是精神病了,就算是凶手站在他眼前,没有人证和物证能指明对方就是嫌疑人,杜宇也不会上铐子的。
果然,杜宇有些无奈:“他傍晚的时候去辖区派出所自首,说自己杀了人……这还了得?像这种认罪的嫌疑人肯定是要限制的。只是问他什么也不说,一直嚷着见你,我们连笔录都没法做。”
承认自己有罪在这个时代很重要,有些刑事案件只需要嫌疑人写了认罪书就算结案,也导致某些地区大记忆恢复术泛滥,造就了多少冤假错案。
“他杀了谁?”许意卿问。
叫自己来是有尸体?
可那不应该直接送去法医部让林生准备交接尸体吗?
而且看样子似乎没有这么简单,不然杜宇也不会表现得一筹莫展了。
杜宇摊了摊手:“不说,我一度觉得被耍了。”
许意卿拉了张椅子,坐在了离着审讯桌有些距离的地方。杜宇刚才也说了嫌疑人精神有些问题,他怕对方暴起伤人,又扯了扯周诗的衣袖,让她往自己身后靠。
“你找我?”许意卿问。
嫌疑人一直低着头,许意卿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听见许意卿的话,嫌疑人抬起头来,许意卿才看清他的模样。
一个很清秀的小青年,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比林生还年轻。
样貌普通,说不上帅气,甚至因为木讷的表情让人觉得不太好相处。
是普遍意义上很轴的那类人。
光看长相,许意卿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对方。
“你……你是许……许意卿?”
“是我,找我什么事?”
“我……我杀了人!”嫌疑人跟许意卿说:“有人……告诉我,杀了人来找你。”
“杀了人来找我?”许意卿皱起了眉头,回身看向杜宇。
杜宇则摊了摊手,意思好像说‘别看我,我们沟通起来也这个样子,不明所以。’
“能麻烦你说得明白些吗?”许意卿问:“什么叫杀了人来找我。”
嫌疑人结结巴巴:“她说……你是,最最……好的法医,什么样……的死人……你都知道……怎么死的。”
“我确实是法医,也很擅长解剖尸体查明死因。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们你杀了谁。”
嫌疑人说:“我杀了校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再结巴,眼神里甚至有凶光!
这眼神让原本觉得遇上精神病有些无奈的杜宇立刻凝重了起来。
因为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杀人犯的眼神!
于是他上前两步,双手用力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用具有压迫感的眼神看着嫌疑人:“哪个学校的校长,叫什么名字,在哪杀的?!”
在许意卿来之前,不管谁问他都不说,只是一个劲说自己杀了人,要见杜宇,要见许意卿。
现在,他终于肯开口了。
而且一开口就让杜宇明白他绝非在开玩笑,也不是精神不正常的寻衅滋事,而是真的打心底里杀了某个人!
嫌疑人说:“四……四中的校长!”
江城四中,作为江城市不多的初中一直以来都是城市里重要的学校。
倒不是说师资力量多么雄厚,恰恰相反,市里的三所初中只有四中有教无类,愿意接收周边乡镇来城里上学的学生。
可正因为生源复杂,江城四中的声誉不太好,学生升学率不高,导致很多划分在江城四中的家长宁愿费高额借读费,也要让孩子去其他重点初中上学。
学生里面都流传着四中打架最狠的传闻,校内不学无术的学生很多。
这种现象自从江城四中的校长上任以后,改观了很多,不少学生家长都觉得四中校长是个有本事的人,也许真能把四中改好也说不定。
所以杜宇当即就觉得额头冒汗,这样的人要是死了,事情可就大了。
于是他赶紧让民警去联系校长,警车呼啸着从大院里开出去。
二十几分钟以后,警车又呼啸着开回了刑警大院。
杜宇皮鞋的声音在楼道里踩得响亮,他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咬牙切齿。
许意卿问:“死了?”
“没有。”杜宇也不知道现在是该庆幸还是生气,但总之很郁闷,甚至骂了脏话:“妈的,这小子报假警。”
民警敲响四中校长家门的时候,校长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这么多警察他反倒一点不怕,说自己一没贪污二没包庇,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带去哪里。
弄得民警也不好意思说来看看你死了没,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就撤了。
杜宇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场精神病人弄的乌龙。
一直在看管嫌疑人的民警问:“老大,那这咋办?放了?”
“不放。”杜宇叹了口气:“先不说报假警的事,他连自主沟通都成问题,放出去出了什么事谁管?先联系有没有监护人,没有亲属什么的就先住局里,起码这地方包吃包住,饿不死他。”
许意卿和周诗都清楚,杜宇这样已经很仁慈了,对社会负责,也对眼前的‘嫌疑人’负责。
民警之后又问了他住哪里,有没有亲人之类的问题。
嫌疑人前言不搭后语,上一秒说自己住学校,下一秒又说住医院,民警挨个联系,这些地方都说没有这号人。
无奈之下只能按杜宇说的,先安置在警局里,等周一去问问精神病院,收不收这样的病人,有什么手续。
许意卿和周诗也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周诗回想着嫌疑人说自己杀了人时眼中那种夹杂了渴望、痛快、仇恨和怨毒的目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一个平安无事的周日之后,周一的清晨,刑警大队就传来了噩耗。
四中校长真的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