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烦恼在灌入脑海的刹那,如一座山一样砸下来,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恐惧害怕的感觉几乎前所未有。
兰玉已经足够优秀,但他的养父贺如真,传闻中不过是贺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不是贺霆山先生宽容大度不在意,当初他都未必有在这里的立足之地。
对比其中利益关系,她的父亲,是绝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如果忤逆父亲,她甚至无法保证他的安全,毕竟那个男人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她垂着头,轻声说:“但是我的父亲为我安排过家族联姻,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的求婚……不过兰玉,在我们看来,这种婚姻其实不代表什么,圈内也有很多商业联姻的,这只是一种手段,并不影响他们婚后各过各的——”
她知道这番话有多么过分,但她只是不想失去他,她只是不甘心。
“我们分手吧。”兰玉说。
果然。他连多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这似乎也是预料之中的,柯柔从忐忑紧张,到无能为力的伤感,最后喃喃着说:“你也觉得很过分吗……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你能不能——”
她的声音不由哽咽,抬起脸看向他,却发现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这让她彻底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小鹿只是有些忧伤地看着她。
他想,这个女孩子总是不快乐,但她有一颗善良、柔软、细腻敏感的心,她需要被人温柔呵护,捧在掌心。他对她不忍,遗憾他们二人谁都救赎不了谁。
…………
之后他让人去调查了贺昀之。也就是柯柔的联姻对象,贺氏,贺霆山唯一的儿子。
风洵对此嗤之以鼻,他说:“这块骨头更难啃,这个少爷是纯直男,只喜欢女人。”
“……”
“你之前的方法很好,我都没有想到。但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女人肚子搞大?这样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联姻。”
“你不会懂的。”小鹿说。
风洵这个少年就像没有七情,满脑子只有义父和某种原始的胜负欲。对他有限的客气大概也仅是因为他的柔术掸手和一刀流。
“义父给的时间有限,你要快点了。”他说。
对贺昀之初始的印象来源于那叠薄薄的履历材料,那个青年的形象就这样在他心中有了大致轮廓。
看完那份材料其实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义父要将贺霆山视作仇敌,表面虽维系着一派祥和,内心却对他万分痛恶。
导致他童年颠沛流离的不是贺霆山,而是他们的父亲,那个年轻时风流倜傥的贺老太爷。相反贺霆山此人明朗豁达、重情重义,在知道义父的存在后不仅不介意他身份,甚而还愿意帮扶,只是义父不会接受。
贺霆山对他妻子用情专一,他们夫妇恩恩爱爱养育出了这唯一的儿子。
贺昀之的性情习惯、待人处事,都与这样的家庭氛围脱不开干系。
他热情开朗,朋友众多,学习很好,喜欢航天、物理、极限运动和满世界旅行,在继承家业后才逐渐收敛起来。
五岁起接触滑雪、骑马、射箭,十五岁起陆陆续续赢得了一些奖杯奖牌,学业也顺风顺水,十八岁考取大学的同时还顺便考了飞机执照,二十岁已经把整个世界颠来倒去走了个遍。
他会帮管家的儿子在学校出头,会和家境远不如他的朋友一起做兼职赚钱,他没有时间泡吧、恋爱,但闲暇会去非洲和山区做公益。
至善至纯这个词小鹿向来觉得可笑,这份调查他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但莫名就是如此可笑。
五岁时自己在干什么呢?他想。
钻火圈,练飞刀,爬到七八米高的杆子上,再从那上面跳下来,供人取乐。
他的朋友们,有的长着两个脑袋,有的长着四只手,有的矮小到可以装进玻璃瓶里,有的高大到像棵大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人类就是这么随意生长的,可以美如红雀,也可以丑如山魈。
畸形秀的团长不算很好,却也不算坏,他们只是没有钱,需要为生计发愁。
他对这份材料中的青年轮廓产生朦胧的向往与好感,却又混淆了类似嫉妒的情愫,令心口泛起异样的涟漪。
这是憎厌?
他忽的又有些明白,为什么义父痛恶贺霆山。
过分的美好本身就是一种残忍,因为它是对残缺的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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