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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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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半死清霜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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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宣武二年夏。

天气已经很热了,赵雍却觉得没有比此时更寒冷的了。齐贞看着自己曾经宠爱的弟子,冷笑道:“赵侍郎来此何事?”

赵雍放低了姿态,犹豫道:“老师......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齐贞冷哼道:“老夫可没有侍郎这般欺师灭祖的学生。”他咬着牙低声道:“前些年我问你那位的事情,你是怎么说的?好一个以命担保绝无二心!也怪我没早看出来你早就心野了,跟人家一条心了!”听着这有些诛心的话,赵雍拢了拢袖口,低声道:“老师,昔年郑太祖入京师时遍访贤才,夜访老师家中,见您衣衫单薄赤足站立,亲自解衣相赠,与您彻夜长谈,天明之时您可有愿效死之心?”见齐贞不语,他又接着说:“学生亦如是......自前唐覆灭,中原百年战乱,饱受苦难。您觉得郑祖为当世雄主,陈仲方亦如此看世宗,学生也是如此看当今的......您也知道我的性子,当年那些话我从没后悔过......”

齐贞本来稍微有些平静的心猛地被撩起了火气,气急之下抓起手边的杯盏砸了过去:“滚出去!今后你也最好不要后悔!”令他没料到的是,赵雍没有闪避,杯盏结结实实的砸中了他,热茶泼了对方整个左臂。齐贞内心咯噔一声,就见赵雍咬住了唇低声道:“学生不会后悔的,今日叨扰府上已久,学生告退。”

赵雍捂住左臂,送别了齐贞长子,就见一辆马车驶来,一只手将他扯进了车厢。赵元佑上下打量了他,说道:“齐少节他骂你了?”赵雍低垂了眼睫,低声吸气道:“别说这些了,快回我府上,拿些药来。”

医官为赵雍包扎好后行礼退下,赵元佑再次开口道:“也不知道珍惜点自己,这么热的天有你遭罪的。”说着取过手边的冰碗,其上各色水果点缀在冰沙上,让人心动不已。赵元佑挖了一点喂赵雍吃下:“齐老、老先生因为当初的事怨恨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样你还上赶着找骂?”赵雍舔了舔嘴唇道:“当年是我做的事......做就做了,我没后悔过。官家怎么在这里?”

赵元佑放下手中的冰碗,取了些果脯塞给对方:“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府上的跟我说你去了齐家,齐老头那脾气——我就来找你了,还疼吗?”说着将赵雍一把揽入怀中,安慰道:“别伤心了檀奴,我在这里呢。”

赵雍将脸埋在男人怀中,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闷闷的声音传来:“过几日十五,你要陪我才行。”赵元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竟是要到对方生辰了,点头应喏。

年老的赵雍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许久才伸手试图触摸那个人,眼前的场景竟然再次变换了。飞扬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明明轻柔至极却让他有些想落泪。

魏宣武二十年十一月初六,东京大雪。

晋王迈步进万岁殿中,殿外寒冷刺骨,殿内温暖如春。他不由得喟叹一声,行礼道:“见过官家。”

坐于桌前的皇帝向他招了招手:“三郎来,此处不论君臣,只论兄弟,来陪我手谈一局。”晋王走上前去坐在皇帝对面,有些犹豫:“二哥真的要来吗?”

“怎么了?下局棋而已。”晋王叹了口气,坐于兄长面前,殿内寂静无声,仅有烛芯燃烧发出“哔啵”的声音。晋王没弄明白今天皇帝的意图,只得陪着小心,边下棋边用余光偷瞄面前之人的神色。

双方你来我往不知下了多久,晋王最后落下一子,许久不见皇帝动作。抬头望去只见皇帝捏住了棋子的指尖发白,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突然间猛地一阵咳嗽,鲜血迸溅在白玉棋盘上,晋王愕然起立:“二哥!”

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下来,皇帝的双颊也变得潮红,望着眼前正当盛年的弟弟,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有时间了啊......他用帕子擦干了嘴边的血迹,略带了些疲惫地说:“二郎,天色已晚,先回去吧。”晋王见他脸色实在不好,略有犹疑:“二哥,我去让他们请医官来吧。”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容色平淡:“回去吧,晋王,今日朕就不留你了。”听见他换了称谓,晋王不得不低声称是。

晋王走后,万岁殿中安静的可怕,赵元佑坐在原地,开始往嘴里灌酒。喝的多了就有些晕晕乎乎,半梦半醒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二郎......”借着酒劲他用力的扯住了身边的人,低声嘟囔道:“穆之,檀奴,我好想你啊。”

鼻息间围绕着曾经非常熟悉的清香,让他仿佛身处梦境,赵元佑整个人几乎要栽进对方怀里,对方抱紧了他低语:“我也很想你,你的身体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把我身家性命交到你弟弟手上,你开心吗?”赵元佑膝枕在对方腿上,口齿略有些含糊:“我,我总是要保全你的穆之,三郎我知道他对你的情谊,他不会对不在中书的你动手的。”身边的男人几乎要气笑了:“赵元佑你倒狠心!我倒宁愿跟你一起去了,省得留在这世上活着没意思......”

赵元佑感觉有些眩晕,连话语都有些听不太清了,他只是靠的离男人近了些,不一会竟然梦会周公了。赵雍低下头,身影便得虚无许多,他伸手拢过对方斑白的发丝,轻声说道:“岁安很好,娇娇她出嫁了也有了孩子,还有我们的小长生,他也长成大孩子了......”他哽咽着,低头在皇帝额头献上一个轻吻,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墙角的灯烛剩下一缕青烟。万岁殿中再次剩下了皇帝一个人。

宣武二十年十一月初六,太祖驾崩,晋王即位,即太宗,改次年为长兴元年,消息传出,天下缟素。

赵雍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中清醒过来。

见他清醒,赵曦握住了他的手,心中不由得一沉:“阿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赵雍不发一言,只是仰头看着帐顶,良久方说:“岁安,你听着,我走之后一切丧仪从简,襄儿他们母子你要好好照顾。你大哥不在了,今后这个家就只能靠你了。”犹豫片刻他又接着说:“人死如灯灭,岁安你不要过于伤心哀毁,至于别的事情,你看着安排吧......”。

心中的一口气终于消散了,赵雍微微阖了双眼,低声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赵曦低低抽噎着,容色悲戚:“没有,没有阿爹,您听见什么了?”赵雍感觉自己仿佛再次身处黑暗的荒野,只有那歌声逐渐清晰,他轻轻哼唱道:“重过阊门......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一阵巨响传来,赵曦猛然回头,关的好好的窗户被大风猛地吹开了,他有些恍然:“又下雪了啊......”。

长兴十六年二月十四日,太师、陈国公、故中书令兼昭文殿大学士赵雍薨,年七十四,帝闻之恸哭,着辍朝三日,安抚其家,谥文忠,追封长平郡王。高宗永安三年,以雍开国元勋之功,加封韩王,配享太祖庙庭。——《魏史·赵雍传》

数十年后,昔日故事皆已泛黄,旧人也纷纷离散,赵曦再一次听见了当年的未竟之语。年轻的乐伎抱着琵琶低吟浅唱:“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曦。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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