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我厚着脸皮问老爸借钱。
老爸倒是很爽快,毕竟他这几年赚了不少,还很大方地表示不用还了。
“还肯定是要还你的,我要拿去旅游用。”我一想到和姜婷婷的毕业旅行出行计划就难掩喜色,“暑假结束就还你。”
“嗯?什么旅游要三万啊?你要出国?”老爸有点懵,他向来朴素行事,这也让我早年尝尽跟团旅游的痛苦以至于不太喜欢外出,现在轮到我自己规划,那我当然是要给姜婷婷尽可能好的安排。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我对自己的设计非常有信心,就算是姜大小姐也绝对会满意。
“不是出国,就是和之前那个,你懂的。”我没法跟其他人分享这份快乐,跟自己亲爹总是能说的,他的表情顿时从惊讶到窃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哟,出息了,那这钱你必须还我。”
“知道,暑假结束一定还上。”
其实早就有人找我去带家教,开价还很高,大概是看中了我的竞赛经历,我当时一直懒没去,现在没理由偷懒了,不过我对此甘之若饴。
零零碎碎的旅行tips我记了大半个笔记本,该说不说,这比我整个高中的错题本还厚,手机里存着的攻略和风景照也满满当当装了三个文件夹,相机内存也都清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
出分那天我还在打游戏,还是我阿姨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已经出成绩了叫我赶紧查,其实没什么好查的,理科估分八九不离十,我电话打过去,那边报出来的分数跟我自己估计的分差不过4分而已,相当高的分数,不过还是被班里的学神老哥以恐怖的破纪录分数压了一头。
班主任在群里乐得发癫,我刷着群内聊天记录,很奇怪姜婷婷怎么没冒出来说话,连个表情都没有发。
我私聊她,先是发了张打包好的行李图过去,半小时过去了都没反应,我撇撇嘴,视频电话打过去,无响应。
奇怪。
不好的事情发生时心里总是会有预感,就像动物能感知到地震一样,小时候我的预感总是很灵验,老爸第一次生意破产的时候,爷爷从楼上摔下来重伤的时候,我初中回老家出车祸差点挂掉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我总会在前两天心神不宁。
因此我总是活的非常确信,尽管姜婷婷一直是天上飘忽不定的风筝,可我相信只要我不松手,线还在我手上,她就一直会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存在着。
可这一切都毫无征兆,连一场沉默也好盛大也好的告别都不存在,姜婷婷就这样突然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顶着烈日一路骑车去她的公寓,她的别墅,沿路都是熟悉的风景,可是临场却都是陌生的人来应门,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刚刚搬进来的一样,和善而警惕地看着我:同学,你找谁?
我说出姜婷婷的名字。
他们都欲言又止,继而摇头说不知道。
我只好离开,坐在树荫下握着发烫的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任何方式都联系不上她,推特被换密码我上不去,但是她没更新,账号锁定只准看不准评论转发,微信都是未读未回,也没有拉黑。
姜婷婷的朋友圈发的很少,每次点进去,更新至今还停留在很早之前我偷拍她的那张男友视角照片上,宛如置顶。
还有人在下面问:学姐恋爱了吗?
我数不清多少人点赞评论过校园女王的朋友圈了,但她谁也没理,高高在上,捉摸不透。
真的好奇怪啊,我这是被耍了吗?
订好的机票当然过期了,我没有在意,甚至想到登机前他们会在广播里一遍遍喊着我和她的名字,会自己突然笑出声来。
三万块钱我全部退给老爸,他当然懂得是什么意思,那几天格外殷勤,又是做好吃的又是嚷嚷着要奖励我高考给我买车,我都懒得搭理这个聒噪的老家伙,吃完饭就回房间倒头就睡。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昏天黑地地睡过觉,到后面都有点昼夜不分时差颠倒的意思,每天睁眼就是拿起手机,看消息、打电话、刷推特。
一无所获。
微信聊天记录里是一页接着一页的绿色,像是一个精神病人对着墙壁砸头:
回话。
你去哪里了?
怎么不接电话?
姜婷婷你发什么神经。
你出国了吗?
撩完就跑有意思?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喂喂喂。
别走啊。
但是对着空气墙砸到头破血流也换不来一句回复,我每天对着姜婷婷留下的空白发呆,一会儿恼羞成怒地把那一栏删掉,一会儿又努力将它翻出来置顶。
散伙宴她也没来,大家哭得稀里糊涂的,却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一样没人提起,我跟她的事情,我也不能说出口。
我当然没哭,我对于什么“青春的完结”毫无感触,我能感觉到空气里躁动的荷尔蒙和纠缠不清的悸动,有女生哭花了妆对周渝大声告白,他不置可否,最后和班主任一起送那个喝醉了的女生回家,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学神意外的还留到最后,他走过来,抽走了我手里的酒杯,用他一贯的冷漠语气说道:
“再喝下去你要酒精中毒了。”
“从不知道你还喜欢多管闲事。”我瞥了那个瘦高苍白的家伙一眼,想拿回杯子,但大概是真的醉了,硬是没法从他手掌下抽回酒杯。
“操。”我骂了句脏话,学神大人没什么反应。
“你差不多得了。”他说,“姜婷婷只是跑了又不是死了。”
我顿时一个激灵,什么醉意都散了,一方面是惊悚于这个看起来不近人间烟火的学神其实是个人精,另一方面是震惊于他显然对姜婷婷消失的事情比我了解。
“也是,你不是那个圈子的不知道也很正常。”学神勾了勾唇角,怜悯地俯视着我,“姜婷婷家出事了,所以她才突然走了,你以为,为什么班里没人敢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