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我虽然行动不便,每天要靠着一张破轮椅行动,生活都必须通过家人来打理。每天靠着药物注射来维持生活,除了握笔,我的手完全没有力气,写起字来也是十分吃力。但我必须写下来,告诉更多的人这个世界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医生说我活不过六十岁,可我现在已经快七十岁了。末日中活下来的人大多寿命短,我能活下来也算个奇迹。但是话又说回来,在七十年前,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眼下我住在南海的一个海岛上,我能开心能有家人的陪伴,也很高兴胖子他们能够陪我走到今天,那些最初的战友,如今也都长寿,并且和我一起在海岛上居住,每天喝酒聊天,我被小雪和澳澳推着在海边散步,看日落日出。
才发现生命原来这般简单。
胖子已经从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小子变成了一位处事老练沉着的退休军官。他和落落结了婚,并且生了几个大胖小子。美中不足的是,他也得坐轮椅,因为曾经的脚伤落下了大毛病,不得不截止。
偶尔在出席重要活动的时候他才会拄拐杖,那时候走起路来虽然很慢,却也是威武霸气。
浩南也快爸十来岁了,算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里身子骨最硬朗的一个了。
至于黄毛,患了风湿,好在有柳白的照顾,我们都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后来,黄毛也拉不动弓了,并且右手手掌总是一颤一颤的,喝杯茶也会溅水。
二愣子也长大成人,虽然是个哑巴,但却是我儿子的得力助手。
我们在岛上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们所有人都住在一栋大院里,大家吃饭也是摆上大圆桌一起吃,老的坐一起小的坐一桌的。吃完饭,便开着那辆破巴士去海边。我们在海边散步,或是坐着喝酒。
每天看着日落日出,有时候在一起聊天,我还会以为我们并没有老去,我们还是以前那群活泼爱闹的小伙儿。可是一眨眼睛,岁月早已过去多年,我们也都老了。散步都要互相搀扶了。
当年轻人来岛上看我们的时候,我们便有机会出海,坐上船,出海钓鱼。
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提,那些年末日的残酷,也讲得差不多了。我想,就此作罢吧。
末日也许永远也没有尽头,丧尸也永远除不尽。但我知道,结束总是意味着开始。好在我的人生已经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每当我仰望天空,我便能看见昔日的画面,听见曾经的歌曲,熟悉的面孔浮在云端。
我看到了死亡。那一刻我忘却了所有,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忘记自己是谁,我想我便是那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小孙女也不再缠着我讲述“王小飞大战丧尸”的故事了。
——————————小飞自述完结
后记:
父亲的一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也是我们全人类永远的英雄,更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他离去的前几天,两位母亲给我发电报。她们告诉我父亲不对劲了,父亲不再和那些老战友们聚会了,也不去海边,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即使是姚叔叔曾叔叔他们来看他,父亲也总是一言不发。
我放下所有事物,带着弟弟急忙乘飞机回家。
我们一家人吃了晚餐,我觉察到父亲的不正常。他总是小声让母亲把他推到院子里看星星。那一刻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我听过关于人死前回光返照的事情,我害怕得不得了。
他说要去看星星,可是哪里有星星,夜幕还没降临。
母亲把他推到院子里,熟练地为他打开一台老式收音机,放着一些老歌。
我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他总是一个人在写着什么。有时候偷偷用无力的双手抹去眼角浑浊的泪水。我看着他斑白的头发,我知道父亲老了。
我们一家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父亲留给我们的背影。弟弟想冲上去,我拉住他。两位母亲偷偷擦眼泪。
我又何尝不想冲上去问候问候我的老父亲呢?可是我从回家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和我和弟弟说起过。二愣子在一旁激动地指手画脚,嘴里嚷嚷着含糊不清的自语,眼泪从他的脸颊滚落。
但我不能,我除了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也不能做,我知道父亲就是个这样的人,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并且什么都没必要做。
就那样看着他,宛若时间停滞一般。
收音机里播放的磁带已经很老了,容易卡,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父亲的手耷拉了下去,笔从他的手上滚落在草地里。
他的手已经蜷卷得厉害,肌肉也猥琐得严重。医生告诉我,父亲的器官已经严重衰老,活不过六十岁,但他活了下来,他是个坚强的人,他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