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哼了一声,点了点杨璟的额头道:“小哥你头上有黑云,浑身散发阴气,眼眶微微发黑,手指惨白无血,身上隐有尸臭,我看该是个团头!”
杨璟猛然睁大眼睛,算是开始正视这个老头儿了!
这团头就是仵作行人,虽然没有易容,但杨璟自认演技还行,这些天也都极其注意自己的言行,断然没有被人识破身份的道理。
可如果说这老头儿真能看到自己头顶黑云,闻到自己身有尸臭,却又太过玄乎,杨璟是个相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只能认为这老头儿的洞察力实在是太过惊人!
“敢问老哥哥尊姓大名?”杨璟这么一问,证明老头儿已经得到了他的重视,然而老头儿却反而没了太多的得意,眼中反而多了一份警惕。
“可不敢当,老儿我名唤王不留,人送名老米。”
“老米?我看老哥这名字霸气十足,何以得了老米的绰号?”杨璟也是起了兴趣来。
“老儿本名王不留,未做算卦先生之前,曾是赤脚郎中,所以人都叫我王不留行,这王不留行乃是一味中药,有催奶之功效,俗称奶米,这奶米有些难听,所以旁人便叫我老米...”
这王不留竟然还是个赤脚郎中,这就让杨璟更加感兴趣了,当即问道:“老先生可真是阅历丰富,不知老先生除了伙夫、算卦先生和郎中之外,还做过什么?”
杨璟虽然故作随意,但王不留似乎有所忌惮,稍有迟疑,杨璟察觉之后便讪讪一笑道。
“是小子唐突了,多有冒犯,老先生可别在意...”
杨璟这么一说,王不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过往的事情了,人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不是小哥这一个馒头一碗水,我那老婆子只怕撑不下去,与小哥说说也是无妨的。”
杨璟哪里敢拿一个馒头说事,当即摆手道:“区区一个馒头罢了,老先生何必挂怀,等会儿我跟表哥通一下气,下回让他多带些药汤进来,不过他也就是个狱卒子,说不上什么话,这药钱可要老先生自己出哦。”
这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杨璟若平白无故帮助这老头儿,反倒让他觉得杨璟另有所图,如今杨璟这么一说,王不留反而彻底放心了。
“能这般自是最好,小老儿便先谢过小哥了!”王不留变得庄重起来,正儿八经给杨璟拱手为礼,而后才说道。
“说出来也不怕小哥笑话,我王不留本是个落第秀才,早年家境富足,也是风光过的,只是后来屡试不中,又遭了仇敌,家道中落,便也沦落了,给人当西席先生,启蒙孩童,也算安乐。”
“不过这西席也没当太久,因为我遇着了如今这个老婆子,入赘到了她家,跟着岳父泰山学了些医术,在娘家医馆里头坐诊,老泰山也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只可惜后来替一个王妃看诊,出了些纰漏,家族也跟着遭了殃...”
说到这里,王不留不禁有些黯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带着婆娘逃了出来,躲在山上,这才避过了一场祸事,这山上没吃没喝,我又手无缚鸡之力,只好托庇于一处道观,由于晓文识字,又能寻医问药,所以道观也就收留了我夫妻二人。”
“我这个人也是好奇心重,呆的久了,便跟着老观主学了些道术玄法,老观主说我灵根深种,便收了我当关门弟子,早两年老观主飞升,竟然立下遗嘱,把观主的位置传给了我,师兄们怕我夺位,合力把我扫地出了门...”
杨璟渐渐被王不留的话所吸引,就仿佛这老人的一生如一帧帧画面从眼前闪过一般,这王不留的经历算不上传奇,却也跌宕引人。
“再后来,我就做了算卦先生,因为算对了一卦,结果被一个大人物踢了摊子,从此不得再算卦,还被发配到巴陵流所来充军,期满之后也就在流所里头当了伙夫,只是可怜了我这老婆子...”
王不留说到此处,不由望向那病妇,眼中满是疼惜和恋爱,让人动容不已。
杨璟也不好说些什么安慰话,只好转移话题道:“那老先生是如何看出我是仵作行人的?”
王不留呵呵一笑,点着杨璟道:“我不仅知道你是仵作团头,还看到你气机郁结,最近怕是麻烦不断呢...”
这是算卦先生的惯用伎俩,先吓你个半死,再给你留个化解的希望,若是往常杨璟不会放在心上,可这王不留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杨璟反倒有了别的心思。
“老先生你可算是说中了,不瞒您说,小子确实是个仵作,早些天不是在城门发现了三具女尸么,县老爷落了比限,可小子我才疏学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打了几顿板子,就把我给丢到牢里来了...”
杨璟半真半假地说着,脸上满是郁闷和委屈,心里却充满了期待,而王不留沉默了片刻,终于迟疑着低声道。
“若是这个事情,小老儿倒是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小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