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太子似乎有些不高兴,祝尧连忙松了手,陪笑道:“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种肮脏的地方?”更何况你才十岁呢,那么小……后面的话祝尧自然是不敢说出来,但眼睛却忍不住往昊儿两腿之间瞄了瞄。昊儿没注意到祝尧一样的目光,如此想着,昊儿径直走向街,抛下话说:“你若不来我就自己去!”
祝尧哪里敢丢下太子一人在街上乱走,只能跟上……
上午下朝后不久,帝师方太傅就来求见。
无双有些纳闷,这时候方太傅不是应该去给昊儿上课了么?
方太傅行了礼,便问:“皇后,听说太子殿下生病了?”
无双一愣,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方太傅脸上转过数种颜色,最后沉了声音:“殿下已经三天没有来上课了!”
昊儿连续三天上午都没有去上课。第一天说是生病了请假,方太傅也没在意,季节变化的时候确实容易生病。
第二天说是病还没有好需要修养,这时候方太傅已经有些疑惑了,如果昊儿真的生病了他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而且看皇上与皇后似乎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到了第三天昊儿居然还是称病不来,方太傅就到东宫去“探望”,但太监守在门口坚持声称太子殿下在休息,不让他进去。方太傅作为外臣不好硬闯太子寝宫,就来找无双弄个明白。
昊儿一直很乖很懂事,无双也比较忙,所以无双的教育方式倾向于让孩子自由发展,她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匡正一下,而东方辰则也是忙于国家大事,更无暇管教两个孩子。
再加上这三天昊儿一直躲着她,让她没机会开口道歉教育,想不到他竟不上课!
昊儿也是懂得看人,方太傅是外臣文官,不会没事就和帝后唠叨家常,而教他习武的程鹏飞就不一样,程鹏飞是跟着无双从小长大的心腹,他和昊儿的关系跟叔侄一样,昊儿若是下午不去练武,当天就会被程鹏飞告到无双那边。所以昊儿每天上午不见人,下午却乖乖练武。
无双问了程鹏飞,就知道昊儿每天下午都有认真练武,如此说来决计不可能是生病。
无双这次真的是生气了,昊儿才十岁,就已经会逃课撒谎了,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无双叫来哲儿,问他看没看到哥哥。
哲儿眼中闪过一片失落道:“母后,哥哥从不与哲儿一起玩,哲儿并没有看到哥哥!”
无双沉呤着,现在孩子正处在性格形成期,如果不好好管教,以后可难办了,只怕是自己那天的话让他想歪了!
无双心中有些愧疚,便让哲儿自行去玩,自己则亲自己来到东宫的钟敏殿,果然看到昊儿的贴身太监春来守在门外,看到自己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无双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昊儿呢?”
春来眼神闪了闪,强作镇定道:“殿下病了,还在里面休息。”
无双也不说什么,直接去推殿门却不想被春来拦住,无双盯他一眼,春来慌忙跪下,道:“皇后恕罪!但殿下真的……”
“放肆!”
皇后的威严甚至比皇上还历害,众人无不惧怕,更何况这个小太监!
一时间春来体如筛糠,苦着脸不停地叫饶命!
无双沉着脸进了门。
昊儿内功不深,这安静的房间中要听出他的呼吸对无双来说算不得难事。
一进门,无双就感觉到屋中无人,看向那床榻,却有一个形似人体的小小拱起,无双更加不悦,上前掀开被子,果然只看到几个软垫堆叠在一起。
无双回身看到春来跪在地上,冷冷地问:“太子呢?”
春来颤抖着不敢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太……太子他他他……”春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无双走到外室就着茶几坐下来,奔雷为他斟上一杯热茶,无双抿了一口,道:“我就在这儿等着。奔雷,带他出去。”
奔雷应了,拖着春来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奔雷将春来拖到角落里狠狠拧上一把,厉声道:“好你个春来,跟着太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居然连皇后都敢骗!”
春来吃痛醒来,委屈道:“奔雷将军,太子殿下逼着小人的命吩咐的,小人哪里敢不做啊!太子殿下心狠手辣,他有什么怒气都冲着小的们来,这段时间东宫的人都不知换了多少,小人上次还被罚了一顿,这旧伤还没好,小的怎么敢再触殿下的霉头啊!”
奔雷听了也是吃了一惊,倒没想到一直觉得挺乖巧的小太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毒了?
奔雷想着笑了笑,抚慰性地摸了一把春来刚才被拧的地方,道:“算你委屈,但你也不能由着太子的性子来。将来这江山可是要由太子坐的,你这样帮着他做坏事,皇上和皇后怎么放得下心?你这般做事,迟早有一天让陛下将这东宫的人都给换了,你也落不得好下场!”
春来连忙赔笑道:“我这不是一时糊涂嘛!那今天这事……”
奔雷看他一眼,冷笑道:“看看等会儿太子回来怎么给皇后交待,若是交待得好了,你顶多就挨顿罚,我给你说说情休养两天就好了。若是交待不好,哼哼……”
春来当即冷汗就出来,急道:“完了完了,奔雷将军这回太子肯定交待不好了!”
奔雷也沉了脸道:“太子究竟去干什么了?”
春来苦着脸道:“这几日殿下都是随太学院里几个小公子出去了,小的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只是殿下回来时身上都是脂粉气,还有些酒味,小人以为、以为……”
奔雷气得往春来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大骂:“你这没用的东西!那种地方是殿下能去的吗,你不阻止还不通报,等殿下回来看你怎么死!”
“奔雷将军救命,奔雷将军救命啊!”
奔雷不再理会春来的哭嚎,殿下居然翘课偷跑出宫,还去那烟之地,主子生起气来可是半点情分都不讲,这知情不报的春来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个问题,搞不好整个东宫的人都要陪葬!
但这些都不是奔雷担心的,现在奔雷就担心主子气急攻心,莫要再伤身才好。
无双就在东宫里坐着,拿了些书桌上的书翻看。那书都不是太新,边角磨得有些卷了,书里遍布了充满稚气的笔迹。无双认真看了看,果然是昊儿的旁注。又翻了书架上的书,每本都少不了这样的痕迹,看来昊儿是将这些书都看过了。
虽然昊儿逃课这件事让她很生气,但是看到昊儿有认真读书,无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无双便这么慢慢看起昊儿的笔记来,想从中一窥昊儿究竟学得怎样。
奔雷教训了春来,命人端着些许糕点来到无双身边,为她换了茶水,道:“主子,您吃点点心,殿下恐怕没这么快回来。”
无双只是喝了一口热茶,问:“他去哪儿了?”
奔雷不敢实话实说,只道:“是出宫去了,和太学院里的一些小公子出去的。”
无双看了一眼奔雷,似笑非笑。
奔雷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所幸无双没有再问,不然奔雷还真不知该说还是不说。
昊儿在外面玩得倒是热闹,逛完了窖子,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众人见他们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逛窖子,都在围在他们看热闹。
昊儿生来高傲,见状剑眉一皱道:“把这些人都驱散了!”
祝尧他们便在前面开路,不防迎面撞来一个小乞丐,撞在昊儿身上,那乞丐又脏又臭,昊儿皱眉,拍拍衣服正要发怒,却见乞丐一溜烟地走了。
昊儿一看,自己腰间的和阗美玉龙凤佩已经不见了!
这玉佩是他随身带之物,如今失去了,不禁大怒道:“追上那个小乞丐!”
几个孩子呼啦啦地叫着向前追去,那小乞丐见热不妙,更是滑如鱼一般向前窜去。
昊儿见他快溜走了,大急,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小乞丐一边逃一边频频向后望,却不料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一下子拦住他的去路,顺脚一绊,将他绊倒在地上,按住他不放!
少女明眸梏齿,柳眉瑶鼻,虽然一身素衣,但难掩其美姿。
她一把夺下玉佩,冷声道:“滚!”
小乞丐见状忙飞一般奔向远处。
待昊儿气喘吁吁地赶到,少女方将玉佩提起来道:“这是你的东西?”
昊儿喘足了气,慢慢地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不禁如定住一般,凝眸望着少女。
这少女散发着出尘的气质,不似宫中的宫女那般如木头一般无趣,也不似烟女子一般矫作,清灵中带着一点娇媚,宛如一朵带露的蔷薇,楚楚动人。
尤其是那双妙眸,光华流转间,能夺人心魄。
啪——玉佩扔到昊儿的怀里,少女挑眉道:“小小年纪便目光不正,必不是好人,亏我还替你夺回玉佩,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便不理你了!”
昊儿醒了过来,忙道:“哎,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骄傲地道:“管你什么事?”
说完便飞快地向前走去,瞬间便淹没在人潮中。
昊儿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女远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祝尧心中一动,忙道:“太子,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昊儿冷冷地说:“你去打听什么?”
祝尧赶紧住嘴,看看天道:“已经过午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下午还得上课呢!”
昊儿扫兴地道:“嗯,回宫吧!”
就这么等到了午时,外面传来沓沓的脚步声,就听到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叫嚷道:“春来!热死了,我要沐浴!”
春来那带着颤音的声音回道:“殿、殿下,您要不先回屋坐会儿……”
昊儿不快地说:“叫你准备你就去准备,哪里来这么多废话,我要进屋就进屋,你闭嘴!”
“是是,小的这就去。”春来慌慌张张应了,听脚步声似乎是离开了。
昊儿看着春来跑走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砰的一声踹开门,提着脚就跨进门来,却不想抬头就看到无双坐在大厅中央,冷眼瞧着他。
昊儿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一下子心就慌了,人停在了门口,一脚跨在门槛内,一脚留在门槛外,不知该进该退。
“昊儿,过来。”
无双淡淡地说,但昊儿已经听出了她话中隐隐的怒气。
昊儿脖子一缩,近乎是本能畏惧,后脚跟着进了门,却突然想起上次母后说他什么都做得不好的事,顿时心中委屈升起,畏惧之心也没有了,心道:“既然你不管我,不疼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如此想着,昊儿居然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无双何尝被人如此气过,何况这人又是自己的儿子。
她厉喝一声:“站住!”
昊儿一吓,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步。
又听无双寒声道:“过来!”
昊儿身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倔强地不肯再走。
母子俩这么对峙了片刻,无双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昊儿,缓了语气,道:“昊儿,我和你谈谈。”
当无双快走他面前的时候,昊儿退了一步,咬着下唇蹦出话来:“不要!”
无双一愣,昊儿突然转身跑出大殿。
无双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拉住昊儿,喝道:“昊儿,不要胡闹!”
昊儿扬起下巴瞪着眼睛大喊:“我没有胡闹!”
无双气道:“那你为什么欺骗老师逃课?!”
“我——”昊儿一时语塞, “我没有!”
“还嘴硬!你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去做这个?!”
无双在昊儿脖颈上抹了一把,昊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无双放在他眼前的手指上沾了一抹胭脂红。昊儿立刻明白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烦人的娼妓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
被揭穿了昊儿只是红了红脸,却扭过头去,不屑地冷哼。
无双板着他的肩膀气道:“转过来,看着我!”
昊儿不看,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人,我干什么要看你!”
无双厉声喝道:“我是你母后!”
“母后?”昊儿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转过头来,眉毛挑起,像极无双的眉目里满是不屑,他冷冷地说,“不,你不是!你眼里只有哲儿,只有你的国家和天下,最多还有父皇,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
说着,昊儿哭着跑了出去。
无双只觉得眼前发黑,心头剧痛,肺部撕裂的疼痛,有什么甜腥的东西不可控制地随着剧烈的咳嗽冲上喉头,无双下意识地伸手捂上嘴,却无法阻止腥热的喷出。
随侍在身边的闪电忙扶住主子,为她抚背,心痛道:“主子,您这……”
无双咳得半点气也出不来时才堪堪停止,温热的血从指缝中泄出,粘稠的,在空中拉出一根细丝最后落在白色的长袍上,只留下一个刺眼的痕迹。
刺目的红,风过时一阵冰凉。
无双惨笑一声,她这病倒好,不论怎样的伤怎样的痛,只要呕出这口血便能平复了,这一口血最多不过一个小茶杯的量,这人身体里的血都放出来大概能有一盆,看来这伤这痛再多受几次也死不了人。
奔雷不知无双心中想到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只顾着递上帕子小心为主子擦拭血迹,愤然道:“太子殿下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说您……”
“他说得倒也没错,我不配做他的母后。”无双淡淡地打断了奔雷的话,没有起伏的语调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任谁都要心酸,无双又说:“将这衣服和帕子处理掉,不要让皇上看到,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奔雷愕然:“可是主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