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云棠只沉浸在书中,直到书籍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方抬起头,殿内本是没有侍女,每日掌灯时才会有人来,她抬起头望向殿外,正见一个青衣侍女走了进来,见云棠望着自己,行了礼道:“奴婢取了火来为姑娘掌灯。”
云棠嗯了一声,她走近来将烛火点亮,云棠正要继续看书,却听一个声音微不可觉道:“姑娘,丽襄公有封书信要奴婢转交给您。”
云棠并未抬头,只低低道:“你胆子不小。”
那女子见云棠并不接信,似乎早有预料,沉稳道:“丽襄公说明日请姑娘前往夏宫一聚。”
云棠终于抬眼看了看她,却是一个艳丽妩媚的女子,不禁问道:“我为何要去?”
那女子笑了笑,“姑娘一定会去的,因为丽襄公有皇上和姑娘最想要的东西。”
“哦?说说看。”
“丽襄公的命!姑娘当然明白,他一日不死,皇上的皇位就一日不安。”
云棠低下头,随手将书撂在桌上,在灯影下,侧影极暖,仿若出神的看着书的封皮,看了许久,察觉到身旁已经无人,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殿门,高耸的门廊上垂下厚重的竹帘,外面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等待,只听云棠浅浅一句:“你去安排吧。”
外间倩影爽快的答应一声,便犹如云烟般飘然远去。
夏宫离京城并不远,却比京城热上许多,丛林掩映中,几座尖尖的宫顶不甚明显,秦筝抬眼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灰土飞扬起来,雾蒙蒙的只能看见夕阳像一只毫无生气的圆球挂在天上,渐渐被乌云与黑夜遮蔽,主殿外面侍卫如云,一层层交替着带路,到了殿门前,却是空无一人,她走上台阶,伸手将殿门打开。
司马超正立在窗下,尽管如此境地,行宫布置依旧能够威严深重,司马超依旧神气清朗,锦衣华服。见了她高兴的上前两步,“云儿,你来了。”
云棠内心深处狠狠冷笑了一声,多少年前,在那个亲人同袍的葬身之地,他就是这样笑着说:云儿,许久未见。
她并未说话,司马超依旧笑着,伸手指引向窗下的方桌,云棠坐下后,他便递过来一个杯子,尽管并未伸手去接,那股浓烈的酒味也传了出来,她笑了笑,“丽襄公好雅兴。”
他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中通透碧色的酒杯,看着她道:“虽说你是为了他走这一趟,我还是很高兴。”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窗外,仿若见了相交的故人般,神情感慨,“你我曾朝夕相处两年,但你可知道我是怎样坐上世子之位?父皇有二十一个儿子,每一个都文武双全,根基深厚,我从来没有享受过像苏晋那样,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感觉,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我的双手去争,去抢。”
“我的母亲只是做粗活的丫头,小时候,我经常被欺负,每一次,那些拳头打在我的脸上时,我就告诉自己,哪怕是死,我都不会窝囊的死去。”
他有些癫狂的笑了一声,“所以,下一次,他们再加倍的折磨我、羞辱我时,我便更加不服输!终于有一天,我将他们都踩在脚下。”
这个世间有许多生活在沼泽烂泥之中的人,他们的内心深处,极其渴望有一天,能够将俯视他们的人全都拽进烂泥之中,与他们一起腐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