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殊奴的遗体于第二天早上,运到了安远砦。萧昙观以族长之礼,以牛五头,羊十头,为其牺牲。兄长和父亲相继阵亡,也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心头蒙上了层阴影。他转头看着跟随而来送葬的人,他要将他们挨个记在心里,因为在战争年代,这些人不知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毫无征兆的离自己而去。
萧昙观昨天晚上,绘制了一幅兄长生前的画像,手持长刀,身背弓箭,扬鞭跃马,甚是威武。他告诉大家,以后有机会,要建一座英灵殿,把他们的画像都挂上去,年年香火不断,以祭祀这些为了契丹自由而奋斗的人。
狄奥多拉见那幅画像惟妙惟肖,心中一动,回到安远砦之后,就去了斡耳朵大帐,找到萧昙观,问道:“夷里堇可是跟别人学过画画?”
萧昙观本以为她是跟自己说攻打宁远砦的计划,可听她没头没脑的问起这个,顺口答道:“哦,只是之前有过一个游历的僧人,给我讲过经,教过我一些丹青。怎么,大于越对这个也感兴趣?”
狄奥多拉笑了笑,道:“我这人笨手笨脚的,对丹青肯定是不懂啦。但我听人家说,会画画的,都会模仿别人笔迹,对么?”
萧昙观哈哈大笑,道:“确实有这么一说,毕竟,画画么,就是描摹,模仿别人笔迹,也是描摹的一种么!”
“那这就好说了!”狄奥多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那能否有劳夷里堇,描摹一下萧嗣先的笔迹,写一封信,交给宁远砦的萧欢欢呢?”
狄奥多拉手中的信,就是当时萧嗣先向萧欢欢求援,夹击安远砦的信。萧昙观展开信纸,浏览了一遍,一咧嘴,道:“这萧嗣先,真心不简单,要是萧欢欢接到了这封信,大于越就不能分兵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于越的斥候,真是厉害啊!”
“夷里堇过奖了。”狄奥多拉笑道:“夷里堇,实不相瞒,经过这一番折腾,咱们的军队,人困马乏,强弩之末。此时在长途奔袭三百里作战,恐怕人和马也都吃不消,但若不攻取宁远,那就会贻误战机。所以,我们不如以逸待劳,打他们一个伏击。”
“引蛇出洞,以逸待劳,妙!”萧昙观拿起信,端详了一阵,道:“萧嗣先的书法,笔力险劲,平淡之中见险觉,是南朝‘欧体’,并不难仿。可内容那该怎么写呢?”
狄奥多拉道:“遥辇部族的回车屯,离我们二百里,我们到那里需要两天,再休整两天,那就写四天后,在回车屯相会?”她笑了笑,用从怀中拿出几张纸,道:“为了谨慎,我特意又拿了一些萧嗣先平常的信件,您对照着看。”
萧昙观在文案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不到小半个时辰,就仿好了一封信,狄奥多拉拿过来和之前的萧嗣先笔迹做了对比,就算事先知道了是仿的,还是难以相信。
她得到了信,直接去牢房,找前几天抓到的萧嗣先亲兵,耶律乙室。
耶律乙室这几天有酒有肉,主食不是饼就是馒头,待得倒也有闲,此刻正仰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见狄奥多拉进来,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颤声道:“大……大于越,您……您好。”
狄奥多拉笑了笑,道:“我这次来呢,是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萧嗣先被我们击败了,也被我们抓到了;遥辇部族呢,也被我们解放了。第二呢,就是把你送回去,你在这天天五脊六兽的,还吃着一人口量,这不是个事儿啊!”
“什么?萧将军被……被您擒获了?”耶律乙室一蹦三尺高,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道:“大于越,您……您别送我回去,我还是住这吧!”
狄奥多拉长眉一挑,笑道“你这人倒有意思,放着家不回,愿意在这里坐牢,闻所未闻。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
耶律乙室支吾一阵,但最后还是告诉了狄奥多拉原因:金刚部族有严令,如果长官被俘或者战死,亲兵就算生还,也难逃被斩命运。
狄奥多拉心想这规矩也有点道理,但她又问了,您说您不回去,在这一天天白吃白喝,别人看到也不好吧,是不是也得干点活,别不劳而获?
耶律乙室生怕他把自己变成奴隶,直接沉默,既不同意,也不否定。
狄奥多拉早就猜出了七八,笑道:“我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过一阵,你去宁远砦,帮我给萧欢欢送个信,就说是萧嗣先给他的。如果你做成了,你就当百夫长,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