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俘虏都是步行,行进速度慢了很多,大贺默咄靠在车板上,低声道:“大于越,你真是仁慈,这样,估计三天,都到不了宁远。”
“我如果杀了他们,那杀不杀你?不杀你,你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大贺默咄微微一笑,说道:“你留下我几名亲信,然后回去我们串个信,自然就解决了。”
狄奥多拉掩口轻笑,道:“其实大贺,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帮我们呢?”
“五个字,英雄惜英雄。”大贺默咄仰起头,看着狄奥多拉的眼睛,笑道。
狄奥多拉没想到他说出这五个字,心想这人也是胸怀大志,道:“我读中国的书,知道有一位商人,当了丞相,他叫吕不韦,还写了一本书。可最后他的结局,你应该知道。难道你不怕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贺默咄望向天空,叹了口气,道:“再说了,商人成为丞相,但丞相也可以成为商人,比如范蠡。”
“那你就不会担心,自己成为文种?”
“某惜命而不爱财,这点大于越尽可放心。”大贺默咄见狄奥多拉瞳孔变小,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爱权。”
“你爱谋。”狄奥多拉注视着大贺默咄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的心灵看穿:“你喜欢制造一个乱世,唯恐天下不乱。”
大贺默咄眼珠转了转,问道:“那大于越喜欢乱世么?”
“你说呢?”狄奥多拉嘴角向上一扬,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乱世?那是什么?她也听说过汉人讲过五代十国,距现在不过一百年的乱世,无数场战争让中国北方大部分农田荒芜,随处可以见到死尸,不管是饿死的还是被砍死的。可当讲起哪年代的能臣名将,比如李存勖、李嗣昭时,眼睛里面直放光,恨不得自己生在那个年代。
人人都想成为强者,掌握着别人的命运,可是真的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么?就像她身后的俘虏,她甚至不用看,就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和心中的恐惧。这种让别人生活在恐惧中的滋味,真的是自己要追求的么?
有道是,一将成名万骨枯,换句话说,一个人为了实现自己的功名,需要亿万生灵为自己牺牲生命么?
不,这显然不是。她摇了摇头,对大贺默咄道:“大贺,你读过很多书,我只想说,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有免于恐惧和饥饿的权利。”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大贺默咄说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阵,他低声道:“大于越,凌河屯不远了,这里有我们的哨卡,我们得绕过去。”
这些战俘一路跟着走,也很奇怪,这些契丹士兵,除了把自己绑起来之外,真的没有过多的为难自己,可他们这一路往北,是要去哪里?难道是去他们的大本营,给他们做奴隶?
晚上的时候,大家已经绕过了凌河屯,距离宁远砦,已经不到三百公里。几名年纪大的想要逃跑,但周围的契丹士兵三步一岗,自己只要一动,立马就被呵斥。不过由于自己车上还有帐篷,晚上生起了篝火,也不太冷了。
第二天一早,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狄奥多拉忽然停住队伍,大声道:“南朝的俘虏们,你们听好,我是契丹的大于越,狄奥多拉。按照惯例,你们会被处死,或者当做奴隶。但是,今天我想告诉你们,并不是所有的契丹人,都爱好杀戮!”
“你们也可以选择回去,但是,你们丢了货物,朝廷也不会饶了你,但是,你们再往北,走一百五十里,就到了安远。安远现在已经被我们打下来,萧嗣先,也做了我们的俘虏。”
她一说萧嗣先战败被俘,这些冥教以及脚夫们也都十分惊讶,交头接耳,显然对铁镜部族的战斗力大为恐惧。
“你们到了那里,就说我让你们来的,每人奖励两只羊,一个月四十斤粮,所有待遇,等同于契丹人,今后若取得南朝土地,每个人分五十亩!”
“现在不方便,打不得欠条,可你们如果相信我,就到安远去,等我们回来,地契挨个奉上!”
他说完,一名武师站了出来,大声问道:“我就想问问,在你那里当兵,一月给多少钱?”
“是啊,我们回去了,也完蛋,吃粮当兵,拿饷打仗,你到底给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