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不知已过了几个时辰,直到思过崖这处本来布满层层乱石之处,再也找不到一块碎石,易不云才停下手来,负手看了眼谢无忧,淡淡道:“今日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
此时谢无忧早已累得浑身脱力,骤然停下来,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打颤,眼前阵阵金星乱冒,直欲晕去,他勉力支撑住身子,忍住那种一头栽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的诱人想法,再没心思与易不云理论,一步一顿的向来路挪去。
谢无忧走后,易不云独自站在崖边,沉吟良久,才叹息道:“不要怪我心狠,若你只是我易不云的徒弟,那你平凡甚至平庸都不是错,但身为他的儿子,你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就是天大的错。”
易不云很少来到落剑山前山,尤其这二十几年来更是如此,只是今日,他却来到了落剑宗山门所在的云梦亭处,看了一眼亭中背对着他的鹅黄色女子身影一眼,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
信步走入亭中,与那女子并肩而立,易不云道:“你和她很像,她当初在这落剑山上也是最喜欢在黄昏时分站在这里,看着这一片云雾。”
沈仙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平复,淡泊道:“她和我的心境不同,看的虽是同一片云,心中所想却全然不同。”
“哦?”,易不云诧异的看了沈仙衣一眼,问道:“那你想的是什么,她想的又是什么?”
沈仙衣轻轻摇头,却不去答易不云的话。
易不云不以为忤,望向眼前飘渺变幻的云雾,叹道:“世事如浮云,转眼间又是二十年,她也早已不在人世,她当年站在此处之时的所思所想,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晓了。”
沈仙衣螓首微垂,长长睫毛覆盖的眼帘下隐蕴一丝泪光。
易不云见状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仍问出了一句早就想问的问题,“你虽然不是她,但终究和她有些关联,你来说一说,我们几个当初谁对谁错?”
沈仙衣微微抬头,眼前云雾不住涌动,幻生幻灭,一如人生。
默然良久,她才道:“世事本无绝对,做对了未必不会伤到别人,做错了也未必不是为一些人好,何况以易师叔你的性情怎会对别人的评判耿耿于怀?”
见沈仙衣不肯正面答他,易不云无奈摇头,叹息道:“我一生看重的人或事极少,也从未后悔过,只有当年那件事我却始终放不下。不过既然你不想说,那也罢了,我不逼你。”
易不云的脸上现出少有的颓丧神情,拿起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喝了口酒,道:“那个老和尚来过了,他没来见你,你恨不恨他?”
沈仙衣表情平淡,摇了摇头,道:“无所谓恨不恨,人与人之间莫不是缘,父母、夫妻、兄弟、姐妹乃至生死仇敌,皆因缘而起,缘分尽了,一切也就了了,善缘、亲缘、恶缘、孽缘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