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扳着指头说:“一个人就不说了,两个人睡一字,三个人睡丁字,四个人睡一本书。”在几十年后的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三个人睡一张床的事情都很少发生了。而在那时候,家里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总要给客人留下住宿的地方。那时候交通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亲戚走了二三十里路好不容易一年碰到一次,自然亲切的不得了。
但是现在的亲戚之间似乎没有了以往那样强烈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现在交通和通信太发达,要见面太容易,所以少了那份珍惜。
客人住下来,可是家里的床不多,于是想方设法,甚至弄出这样一条规定来。
爷爷笑道:“你妈妈说的对。”说完抱着被子先睡下了。妈妈还没有走,爷爷的呼噜声已经响起。
爷爷对妈妈的话总是言听计行。妈妈决定的事情,他从来不发表任何异议,好像妈妈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一样。这让我不明白。
不过,爷爷倒确实喜欢像妈妈那样定规矩。每次在爷爷家吃饭,爷爷都要对我说:“古代的书生一餐只吃一笔筒的饭。”意思是我想在学习上出色的话,也只能少吃一些饭。走路的时候经常叫我“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写字的时候经常提醒我“一撇如刀,一点如桃。”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妈妈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我一躺下来反而没有了睡意。我心里纳闷,刚才还困得什么似的,脑袋一搁上枕头却不想睡了。
这次放月假虽然只有几天,但是我越发的想念心中的那个女孩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投手举足,都在我的脑海里重复播映了无数遍。我的心里一阵苦闷,像窗台上的月季一样,与日俱长,却怎么也开不出一朵来。我喜欢她,但是仅在信中表达而已,当着她的面的时候,我连头也不敢抬。每次在学校与她迎面相逢,我总是如逃兵一样低头匆匆走过,假装没有看见她。
十几年后的我坐在电脑前回忆当年的我时,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要提上她。她在我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我是如此的珍惜,珍惜到无以复加,珍惜到漏洞百出。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床头,背靠枕头,看着嘴巴微张鼾声不断的爷爷,看着他满脸的皱纹,看着他紧闭的睫毛,看着他历尽沧桑的皮肤,心想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像我这样哀愁过。
我的心情非常的悲凉。我在信纸上喜欢大谈特谈我的捉鬼经历。而她对此毫无兴趣,她责怪我不考虑她的感受,不在乎她的想法。
我想,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跟奶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姥爹肯定没有遇到过,因为他在妻子死后不久便续弦。姥爹全心钻研方术,对感情这方面没有细腻的心思。我突发奇想,爷爷相比姥爹在方术方面相差甚远,是不是奶奶的原因?
正在这时,爷爷咳嗽两声,把我的思绪打断。爷爷砸吧砸吧嘴,呓语道:“要下雨了。”然后他翻了一个身,接着又打起了呼噜。
“下雨?”我朝窗外望去,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间房子。刚才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一个雷声都没有,怎么会要下雨呢。我起身拉灯,然后重新躺回被窝。
在我即将闭眼的瞬间,白光照亮了整间房子,白色的墙壁在我眼前一闪,紧接着消融在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轰隆隆”,外面的天空爆炸出雷声。接着屋顶的瓦被雨珠敲得叮叮当当响。
好大的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