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梓彤感觉到马车的速度缓缓地降了下来,料想到应该是快到家了。果然没一会儿,马车便彻底停了下来,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殿下,大将军府到了。”
“我到家了,咱们后会有期了。”薛梓彤笑眯眯地道,拿起装着平安袋的木盒,毫不留恋地打开帘子跳下车。
萧弘瑾看着她的背影,啧啧地感叹道:“真是狠心。”
薛梓彤恍若未闻,脚步连细微的停顿都没有。在她看来,萧弘瑾的这般作态着实可笑,本就不过是虚情假意相互利用罢了,他自个儿心里头还有颗朱砂痣白莲,却妄想她付出真情,不是白日做梦呢吗?
她边想着,边脚步不停地走进了大将军府,英儿和小翠紧随其后。薛梓彤看了眼手上的木盒,随手丢给了小翠,“里面装着柳贵妃送的平安袋,你可要小心收好了。”
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傻子才会放在身边。待会儿回房间,一定要用好好泡一回水,最好放些药材,再熏个醋,彻彻底底地消消毒。
至于小翠,若她是个忠心的,自会遵从她的命令找个地方将盒子收好。这盒子密闭性实在很不错,就算里面真有什么害人的东西,也无碍。若她贪心不足,打开了盒子,出了什么事,便也不能怪她心狠了。
身边没个懂医的人真是不方便,薛梓彤微微皱眉,想着培养人才的计划要加尽快提上日程才行。
走在府里,遇到的下人纷纷向她行礼,举止间透着敬畏,再不是她刚醒来时那般轻慢。
薛梓彤自始至终挂着温和的微笑,对向自己行礼的下人微微颔首示意。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尊重,便能让他们开心不已。她在一点一点地收拢人心,离成亲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生活环境一直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尤其那个人还对她保有着最大的恶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薛梓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红木托盘。托盘里垫着明黄色的料子,上面金银锞子各十个,码放得整整齐齐。自己在宫里耽搁了那么长时间,老皇帝的赏赐却是赶在她前面送来了。
只是那更加贵重的十匹锦缎和一对玉如意却是为何不见?
皇帝的赏赐,内务府定然是不敢贪墨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薛梓彤揉了揉额角,心里有些烦躁。
“去夫人那里,英儿、小翠还有春风、夏雨、秋霜、冬雪都跟上。”她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想着那十匹锦缎少不得要有人来搬,便点了六人跟上自己。
英儿皱着眉头匆匆跟上薛梓彤的脚步,她也看见了房间里的情景,心里十分不平。夫人这次做得也太过分了,平日里克扣小姐的东西就罢了,现在竟然连皇上赏赐给小姐的东西也要抢走。也不想想,这东西可是皇上点名赐给大小姐的,她这般把东西截下,让皇上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连她一个小婢女都能想到的问题,夫人怎么会想不到,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只是英儿还是没想到,陈凝华不仅是不想将东西给薛梓彤,竟还妄想着将这些用在最心爱的小女儿身上。
于是,当薛梓彤匆匆赶到陈凝华的院落时,就看到陈凝华拿着一匹大红色掐金丝的宫缎在薛梓柔身上比划着。薛梓柔手上抚摸着宫缎,神情陶醉。
“女儿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了。”薛梓彤规规矩矩地对陈凝华行了个礼,却是连祝词也不愿说,只草草地一句请安了了事。
然后又像是才看到薛梓柔一般,淡淡地说了句,“四妹也在啊。”
陈凝华看到她,立刻变了脸色,一脸嫌恶地道:“你来做什么?”
“女儿自然是来询问御赐物品的下落的。”薛梓彤施施然地道:“母亲应该知道,丢失御赐之物,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女儿回到自个儿房间发现御赐的锦缎和玉如意都不见了踪影,真真是差点吓得昏死过去。”
她说着差点吓得昏死过去,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模样。
陈凝华见她竟是连装个样子都懒得,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无奈手里捧着的宫缎却提醒着她,此时不是得罪这个女儿的好时机。
她几乎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扯出个笑脸,声音却是无比僵硬,“母亲当然知道御赐之物珍贵,这不是见你不在,你屋子里的下人又是没见过世面的,万一不小心给弄坏了,可就是大罪过了,才想着先帮你收着,没成想那些奴才竟是忘了告诉你,到让你白白受了一场惊吓。”
“既是如此,女儿便放心了。现下女儿已经回来了,东西还是由女儿自己收拾着便好,实不敢再劳动母亲。至于屋子里的小人,女儿日后自会好生调教,毕竟是要跟着女儿嫁到四皇子府的,可不能丢了咱们大将军府的脸面。”薛梓彤低眉敛目地道。心中却忍不住冷笑,陈凝华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贬损她。
本来不过是几匹锦缎,她还没看在眼里。陈凝华若是好言好语,她倒是不介意送几匹给薛梓柔,权当是施舍罢了。
如今看来,陈凝华分明是既想要她的东西,又不想向她低头。她又不是犯贱,凭什么要白白把好东西送给个白眼狼。
陈凝华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两下,本来就扭曲的笑容更是增添了几分狰狞,“这么多布料你也用不完,你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衣裳新作了没多久便不能穿了,正缺布料,这些宫缎倒是正合适。你这个做姐姐的,应该不会吝啬这么点子东西吧。”
薛梓彤眉头一挑,冷声道:“我跟妹妹相差不过一岁,可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那这些缎子就分成两份,你们两姐妹一人五匹好了。”陈凝华一副施舍的模样说道。
薛梓彤怒极反笑,“母亲也许可以问问妹妹,可愿把她平日里分到的东西分一半给我这个姐姐?”
既然这两人已经不要脸了,她也没必要再顾忌,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凝华脸色一变,满面厌弃地道:“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难不成我平日还少了你的东西了?”
薛梓彤仍旧是笑着,语调轻柔缓和,却让人莫名觉得脊骨发寒,“母亲确实不曾少了女儿的东西,只是女儿堂堂嫡女,用的东西却和庶女是一个规格的。甚至还不如庶女,起码二妹和三妹还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色,而女儿得的却都是别人挑剩不要的。”
“你胡说些什么。”陈凝华慌乱地喝道。眼神狠戾地扫过在场的侍女,想着封口的法子。她没想到薛梓彤竟会破罐子破摔,将以前的那些事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可这事儿传出去,薛梓彤诚然会被嘲笑,她的名声却是完全不用要了。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人在做天在看,真便是真假便是假,不会因为你声音大,就能把假的变成真的。”薛梓彤不屑地道。
“你们都出去。”陈凝华冷着脸打发走了侍女,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三人,她更加不掩饰自己对薛梓彤的厌恶和恶意,“你要想清楚,今日若是鱼死网破,以后你出了什么事,可就别想指望娘家了。”
薛梓彤脸上一副诧异的表情,眼神却是赤裸裸的嘲讽:“难不成往日母亲还打算着给女儿做靠山不成?啧,女儿可真是受宠若惊。”
陈凝华这是把她当傻子吗?就以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恶意,若是自己出了事,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你这个忤逆女。”陈凝华被她的表情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尖利地叫骂起来。
有些人总是这样,事情她可以做,却别人却不可以说,说了便是大逆不道,合该被千刀万剐。
薛梓彤正要反击,却听到门外传来一把威严的男声。
“隔着老远就听到声音了,成日里的吵吵什么,闲咱们府里太安生了吗?”
“女儿见过父亲。”
看到薛起推门进来,薛梓彤和薛梓柔连忙见礼。一直缩在旁边显示自己无辜的薛梓柔,此时却站在陈凝华旁边,扶着陈凝华的手臂,满脸担忧,真真是好一个孝女。
薛梓彤心中冷笑,她果然没有看错,这薛梓柔本性着实冷漠自私。陈凝华对待自己确实不是个好母亲,但对薛梓柔却是没话说,薛梓柔却是能如此毫不犹豫地利用陈凝华,其心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昨日皇上宣彤儿进宫,怎么没人通知我?”薛起目光冷冷地扫过陈凝华,眼神中的不满清晰可见。
陈凝华垂下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她平日里在府中威风八面的,面对薛起却是畏惧的,何况此时做了亏心事被抓住了把柄。
薛梓柔看着母亲的模样,心里暗暗焦急。薛梓彤最近风头越来越盛,自己靠着母亲都要压不住她了,这个时候决不能让父亲冷落了母亲,否则自己便要真的被薛梓彤死死压制住了。
她急急呼唤道:“父亲……”
“柔儿。”薛起抬手打断她的话,温声道:“为父知道你孝顺,但为父不希望你愚孝。”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陈凝华道:“看在彤儿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份上,便罚你禁足一月,府内事务就暂时交由彤儿掌管。正好彤儿也要嫁人了,也是时候学学管家理事了。”薛梓彤感觉到马车的速度缓缓地降了下来,料想到应该是快到家了。果然没一会儿,马车便彻底停了下来,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殿下,大将军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