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母得到消息说是孙嬷嬷回来了,真是又惊又喜,急忙让人请进来。
孙嬷嬷进去,未语泪先流,哆嗦着就跪了下去:“老太太,老奴这辈子能再见你一面,就是立时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贾母也红了眼眶,“鸳鸯啊,赶紧扶孙嬷嬷起来。”
众人叙过了礼,各自坐下了。
贾母问:“你这次来,可是姑老爷那里有什么安排?”
孙嬷嬷不露神色,笑着说:“年前老爷收到老太太的信,得知老太太甚是想念姑娘,很内疚。老太太也知道,姑娘她失了忆,老爷也不好这个时候让她走动,就怕失了礼惹人笑话。只是世事难两全,老爷考虑了一下,所幸打发了老奴回来。太太一嫁二十载,与老太太也分别了二十载,老爷想着让老奴回来和老太太唠唠嗑。往日里太太虽也常有书信来往,只这信上也说不全日常的事情,老奴回来,也好将太太这些年的生活事无巨细的讲与老太太知晓,也好开解一下老太太的思女之情。”
贾母眼睛眯了眯,笑道:“还是姑老爷体谅我老婆子。”扫了众人一眼,说:“你们自去忙你们自己的吧,珠儿媳妇你也带着姑娘们去玩,我和孙嬷嬷唠唠家常。这里也不要人伺候,就鸳鸯留下来吧。”
不提邢氏、王氏、王熙凤几人怎么想,且说众人下去后,贾母脸色一正,淡淡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孙嬷嬷知道这鸳鸯是贾母第一心腹之人,也就不再避讳,扑通一声跪下,匍匐着哀号:“老太太您可要给奴才做主啊!姑爷把奴才一家人都打发回来了,奴才也不敢让他们都进府,先在客栈租了个小院子住下。姑爷他变了!当年小姐陪嫁过去的人全部都被姑爷发卖了呀!”
“什么?”贾母脸色大变,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子的。
“快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孙嬷嬷就从贾敏去世说起,一直说到牙膏牙刷生意。
“等等,那两样物什不是洋人捣鼓出来的吗?怎么变成林家的生意了?”听说牙膏、牙刷是林家的生意,贾母就坐不住了,那可都是钱啊!现在京城哪家不用这个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是洋人捣鼓出来的,那洋人就是姑爷给玉姐儿请的洋人师傅。虽然是洋人捣鼓出来的,可却让姑爷也参了一股。厂房、招人都是姑爷在办。”
贾母便眯着眼盘算起来,过了一会才示意孙嬷嬷继续说。
于是孙嬷嬷又把林如海如何排斥贾家旧人,他们如何串联闹事,然后林如海又如何发落说了一便。
贾母听完恨恨的以拐杵地,“敏儿的孝期还未过,他这是要干什么?”骂过之后,贾母立即就问:“玉儿看着如何?”
孙嬷嬷自然明白贾母这话问的意思,忙回道:“姑娘和老爷感情越发的好了,也很喜欢元容师父。”
“等等,元容师父是谁?”
“老奴忘记说了,这元容师父是苏州文山寺的女尼,听说原也是官家小姐,因为与佛有缘,打小就出了家,如今带发修行。去年太太发丧,老爷请了文山寺的主持灵真师太来做法事,元容师父是灵真师太的亲传弟子,当时也跟着来了。姑娘和元容师父很投缘,今年老爷就请了元容师父进府,住进了小佛堂。平时也指导一下姑娘,闲时就在小佛堂念经。”
“糊涂!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都不说?”贾母恨不得喷她一脸口水。
孙嬷嬷嗫嚅道:“不过是个尼姑……”
贾母没好气的说:“没受戒的尼姑算得上是哪门子的尼姑?”
孙嬷嬷顿时大惊失色:“老太太的意思是,老爷他……他和元容师父……”
贾母喘了几口气平息了一下,问:“知道这元容的身份吗?”
孙嬷嬷往后缩了缩,忐忑的道:“奴才不知道……”
贾母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对鸳鸯说:“你去查一下苏州文山寺的元容。”
等鸳鸯出去了,孙嬷嬷怯怯的试探:“老太太,奴才这……”
贾母啐了她一口,“几十岁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知道姑老爷不待见你们,也不晓得给京里传消息,还傻愣愣的往人家坑里跳,现在被别人赶了出来,真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净了!连累得我也没面子。”
孙嬷嬷抹着泪:“奴才哪里想到姑爷变得这么快……”
哭哭哭!就知道哭!
贾母被她哭得越发烦躁,本不待理她,却也不能够,想了想,说:“还是按你先前说的,你就是姑老爷让来陪我老婆子唠嗑的。至于你那家子人……我在通州那里有个庄子,府里除了鸳鸯没人知道,先去那里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吧。”
“谢老太太,谢老太太……”
“给我把严实了嘴,林家的事丝毫也不要透露了出去,特别是二太太那里,知道吗?”就现在她都要时不时的打压一下王氏才能保持她在府里至高无上的地位,要是让人知道林如海和贾府离了心,要想再镇住王氏就难了。
对于贾母和王氏之间的权力斗争孙嬷嬷也是知道的,自然是应诺不已。其实这样丢人的事她也是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鸳鸯能成为贾母的心腹,除了忠心之外,手段也是要有的。更何况孙嬷嬷又提供了“苏州文山寺、灵真师太、元容”这几个信息,晚上的时候鸳鸯就来回话了。
“老太太,奴婢打听到了,文山寺的灵真师太和礼部尚书张英的夫人是闺蜜,康熙十一年的时候,张夫人生下一女,取名张蓉蓉。当时灵真师太的师父平心师太就说张小姐与佛有缘,不该养在世俗,所以就送去了苏州文山寺带发修行,按着元字辈儿取了元容做法号。”
竟然是张家的嫡女……贾母放心了,张家的门楣可是比林家还显赫,张家的嫡女怎么着也不可能去给人做继室。
等等!
“你说张小姐是哪一年的?”
“是康熙十一年。”
“康熙十一年?那现在岂不是二十八了?张小姐没有婚配?”张英的女儿便是模样再差,也有人排着队等着迎娶,二十八了还带发修行就有问题了。
鸳鸯斟酌了一下,说:“奴婢听人传言张小姐有疾,不能生育。”
“这事儿可准?”贾母闻言一震,不由得就坐直了身体。
“当是准的。”
孙嬷嬷忙道:“如此看来,姑爷对张小姐应该是没那样的心思的,老太太您过虑了。”
贾母扫了她一眼:“是不是敏儿把姑老爷的后院整治得太安稳了,你看问题也越活越回去了。正房要的就是出身,能不能生育又有何妨,养着那么多妾室是干嘛的?”
“可是姑爷不是已经不能……”
“闭嘴!”贾母厉喝了一声。
孙嬷嬷醒悟过来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当下就啪啪啪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行了。”真要打肿了脸,被人看到了还不知怎么想呢。
孙嬷嬷停了手,揣摩着贾母的心思,试探着问:“姑爷就算再娶,也没什么妨碍吧?”
贾母也不理她,直接对鸳鸯说,“你让林之孝去一趟扬州,就说我见了孙嬷嬷,想着先去的敏儿,悲恸不已,越发想念外孙女儿。玉儿的身体经过近两年的调理,想来也大好了,等开了春我就派人去接。老婆子我年纪也大了,还不知道有几年好活的,不见见我的心肝玉儿,老婆子死都不瞑目,也没脸去见敏儿。”
孙嬷嬷琢磨了一下,恍然,原来老太太担心的是这个……且说贾母得到消息说是孙嬷嬷回来了,真是又惊又喜,急忙让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