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看着路小山,他并未穿着厚重的衣,一身深蓝色的春衫十分雅静,袖口和领口三镶三滚的月白色边简洁大方,衬得他爽朗的面容多了几分沉静,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路小山。她颤抖着手指触向他青黑的下巴,抚了上去,那坚硬的胡茬扎痛了她的指尖。
路小山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轻声呢喃:“阿越……”
不过是一夜罢了,为何他表现得好像许久未见?
灵越疑窦顿生,她推开路小山,朝窗边奔了过去。
外面,重山峻岭,一片片彼岸恣意盛开,宛如云霞,熊熊燃烧的火红,烫伤了她的双眼。
她闭上眼睛,“路小山,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路小山艰难开口,“阿越,这里是无涯山……现在是六月。”
她那夜倒下去的时候,明明是寒冷的春夜,难道她竟然从春天睡到了夏天?
这怎么可能?
她微笑,“路小山,你又逗我开心,我不过是睡了一夜而已,怎么一睡睡几个月?”
路小山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夜他醒来,发现竟然又回到了客栈之中。
黎明的光辉透窗而入,照着狼藉的地面。枯草一般的碎发,被撕碎的衣服,散发着柔和光辉的玉棺,漆黑如瀑的长发,珠钗闪耀的点点微光……
阿越……
阿越!
“阿越!”他不过动一动,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地疼痛。灵越身处玉棺之中。他挣扎着爬到玉棺旁边,灵越半倚在玉棺之中,正在沉睡。他毫不犹豫地正要将她抱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嗤笑道:
“你不能让带她走……”
又是那该死的妖!
她又变成少年的模样,眉目如画,神态动人,斜着身子舒服地躺在枕头上,一把玉梳精心整理着满头秀发。她倒有一种本事,令这简陋的荒野旅店,一时化为江南的锦绣楼阁,自带有烟雨朦朦的水气。
“如果我非要带她走呢?”路小山微笑。
“你可以试试……”妖瞟了他一眼。
全身的武功忽然被锁链困住了一般,真气根本无发流转。那点穴的手法高深,他用尽各种办法都不能冲开,空自满头大汗。
“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妖漫不经心地说,“我虽然不喜欢庄清芳,但是不得不佩服她点穴的功夫,还是一流的。”
“你们要把阿越怎么样?”
“阿越?叫得可真亲热!可惜她不再是你的阿越了……”妖挑起了眉毛,“你昨夜不是看到了吗?她如今是我们的圣女。”
“什么狗屁圣女!”路小山嗤之以鼻,“你们装神弄鬼的那套别想来糊弄我。
他刚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捱了十几个耳光,每一个耳光来得又急又准,无从躲避,两边的脸很快肿得像馒头,嘴角流出血来。
“你这座路边的小山,我真想把你铲为平地……”妖的眼眸之中射出恶毒的光来,他那江南烟雨一般的隽永,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想到令圣女动心的人竟是眼前的男子,他恨不得立刻将之挫骨扬灰。
她狞笑着,向路小山举起手来。
庄清芳的身影如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的手,“妖,你太任性了!”
妖笑道,“任性了好多年,怕是改不了了。”
庄清芳淡淡地说,“我以为昨夜我们达成了共识。”
妖哼了一声,“这小子,到底留着有何用?”
“你迟早会知道。”庄清芳笑得讳莫如深。她其实恼火至极,若非还有用得着妖的地方,她恨不得立刻除了这妖孽。
“你就是庄清芳?”路小山讥讽道,“听说,你与灵越的娘亲亲如姐妹,如今将世侄女泡在一口棺材之中,如此情谊,真是令人感动。”
庄清芳不以为意,“灵越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她身怀玲珑血璧,乃是间谷的圣女。若无玉棺之水滋养,恐怕很快就会性命不保。”
“难道她从此之后就要一直待在玉棺之中吗?”
“当然不是……她怀中的血璧,以心血供养,她日日如同火燎,离不开玉棺之水。若是等到血璧成熟,自然就不用待了……”
“难道玲珑血璧是一个活物?”
“不错,一直以来,江湖人只知道玲珑血璧是个宝物,却不知它是一个活物,一百年为寿期,循环往复,只有它认定的主人才能供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