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淮陵一带所产的天光积雨云锦,需要数个顶级绣娘一同契合协助才能于半月之内织就这样一袭裙装,看上去虽则并不华美,但是却能把人的气质很好地呈现出来,要遮挡你的那个丑妆,大概也是够了,起码不至于丢人。”梵渊说完,瞥她一眼,果真看见顾竹寒被呛的表情,她回望他,语带讽刺,“是吗?那真的是多谢圣僧日夜不辞劳苦为民女赶制衣裳。”
“这算是我对你的一份祝福,”梵渊当作没有听见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我已然为这套衣裳祈福念诵三天,又辅以灵隐寺中百年古泉的泉水净化,为求你宴会上能……”觅得如意郎君。
“为求我宴会上能什么?”顾竹寒听不清他后面的话语,凑近了一点问道。
梵渊却是伸手弹了弹她的额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站起身来,指尖滑过那套嫩黄色衣裙的一角,只觉百般滋味皆在心头,原来替他人作嫁衣裳是这般味道,甜而苦涩,像是掉了一块心头血,掉在俗尘之中再也无法找到。
但是,只要你,平安便好。能够离开这个一团混沌的是非之地便好。
清风一阵走过,穿堂风扑面而来,吹来了橘色的瓣,再回神时那人已经走远,只留一袭朴素却高华的衣裙在案几之上,隐隐诉说着某些不能言说的心思。
顾竹寒终究是将衣裙的盖子盖了起来,不知怎地,心头浮上淡淡惆怅。
晚上三更之时,她自床上醒来,门外敲门声适时响起,是银闇的声音传来,他说:“他来了,该出发了。”
顾竹寒闻言起床,想了想还是将梵渊赠送的那套衣裙给带上,然后和银闇一起出门。
后天便是顺景帝的国宴,下午的时候她便接了圣旨,说她路途辛苦了,让她在家休息个三五天再来上朝,于是纪寒得以顺利在纪府的卧室里挺尸,而顾竹寒则得以回到顾府,准备后天的宴席。
月明星稀,还隐隐约约听见蝉鸣,一辆马车停在纪府后门,素灯微亮,透过车帘透出,一道孤独剪影映照其上,稍显落拓。她掀帘上车,车上那人见她进来,随即绽放出一个微弱笑意,然后,他目光一落,落到她手上的锦盒上,“竹子,很久没有见,可有想念我?”
“谁会有空想念你呀?”顾竹寒闻言微笑,在顾玉骆对面坐了下来,手上木盒依旧是捧着不放,似极为珍重。她坐定,马车缓缓行驶,便继续问道:“这次出行可顺利?”
“还好,终归是不辱使命。”眉宇之间有淡淡傲色。
顾竹寒自昏黄灯光之下细细看着她这个少年得志的弟弟,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只觉得往日在谭府的卑微随着这荣誉的升迁尽数化在岁月的裂缝之中,再也不留痕迹。她弟弟的才华得以施展,而她,也误打误撞地得了一线生机。
“接下来我看陛下应该会安排你更重要的事情。”顾竹寒点头,又根据形势作出分析,淡淡下了结论。
“你又何尝不是?”顾玉骆此时的眼睛亮亮的,终归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即使长得惊为天人依然有一份天生的雾光迷离所在,他一进京便听见大街之上的百姓议论纷纷,说纪大人怎么样的英明神武,怎么样的卓尔不群,怎么样的风华内敛,当然啦,百姓讨论的肯定不止顾竹寒一人,只是顾玉骆向来只以顾竹寒一人为中心,其他人的评论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