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嬴政还有弱点,那就是他的自信。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坚信自己挣掌控整个局面。无论过去多少年,这样的自信也从未改变。西垣心下承认,这人的确是个天生的天下霸主,但也正因为如此,嬴政才会把这天下看得太低。战场纷乱,又有谁能把事事都算得如此精准,他居然拿着自己和大家的性命玩笑。
“陛下。”
嬴政立马回头瞪了他一眼。西垣赶紧换了称呼:“赵玦,我们必须把箭头拔出来。”
“你先出去,我要自己来处理。”
西垣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
今日的风有些大,站在这稀疏的山林间他居然会觉得有些寒凉的抱紧了双臂。一下碰到了前胸刚包扎过的伤口,西垣不禁一个‘嘶’声的**起来,身边的树叶颤动得不寻常。
他几步向前说:“出来吧!”
一个翻身而下,陆离稳稳的落在他眼前。陆离也不说话,只是双眼认真的盯着西垣衣上染开的片片血迹。冗长的对视下,陆离终于开口:“是蒙将军让我来的。”
“我知道,让他放心吧,陛下一点事也没有。”
陆离不悦的移开目光,望着那片被树枝分裂开来的苍穹,他说:“那你呢?”
西垣一个偏头:“就你那两下子,还能杀得了我?要是在床上还差不多。”
陆离的嘴角居然泛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自己小心,我会在不远处。”
“下次记得要挑晚上出现啊!”西垣说完,眼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西垣的脸上顿时涟开一个满是窃喜的浅笑。
我就知道你是害羞。
西垣和陆离这两人,即便相杀相分,他们再见了也还是一如初见的调笑如常。但对嬴政和萧默珩,纵使能再遇纵使能相伴,他们之间却好像也只有卸不下化不开的沉重和伤痛。
嬴政不禁怀疑,他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他这到底是弱懦还是害怕呢?自己居然就是没有办法用‘嬴政’的身份来面对景臻,面对一个变得如此不同的景臻。
“你真的不用担心。”语声一过,那人寒凉的食指便贴上了嬴政的眼睑。萧默珩指尖轻擦,居然拭到了几滴来不及落下的眼泪,他说:“我真的没事。”
嬴政一把握紧了他的手指,将其紧紧贴在自己的侧脸:“都是我太自信了,我又一次犯了这样的错才让你受伤,对不起。”
这个人?一股强烈的触动再次侵袭萧默珩的心中,他甚至都忘记了伤处的疼痛,而只是一味望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自己越来越觉得,他可能会是嬴政呢?不对不对!赵玦……这人怎么可能是嬴政……如果他真是嬴政,又怎么可能和自己一块反秦呢?
可最终萧默珩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谁?”
嬴政的身体僵了僵,不敢去望萧默珩那双灼灼的杏眼,他抬起头说:“我当然是赵玦,一个在四处漂泊的边境客商。你为什么这样问?”
萧默珩眸子里的光芒瞬间黯去:“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故人?那个人,他对你很重要吗?”
萧默珩摇摇头,脸上只有不变的淡然:“过去相识罢了。多年不见,其实,我已经连他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了。我只是觉得你处事的感觉作风和他有点相似而已。”
果真记不清楚样貌了吗?
“一时错认,还请见谅。”
听着那人温文有礼的声音,嬴政不禁一个苦笑的吸了口气:“现在不说这些,我们得先把箭拔出来,你能忍一下吗?”
见萧默珩笑着点头,嬴政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在他的衣物上划出一条口子的撕开了前胸的一大块。看来插得很深,箭头完全陷在了皮肤里,看来至少足足没入了将近三寸。况且秦国的箭镞都经过了特殊改良,一旦插进身体之中就会紧紧勾住血肉,要拔出来的确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看着嬴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萧默珩自己说道:“这箭陷得很深,你先把伤口松一松。”
“松一松?”
“嗯,你不用担心,我会忍住的。”
嬴政应声后拿出袖中的绢帕,蘸了些清水的将伤口处的血污都清理干净了。等准备工作都做完之际,他握着匕首的右手还是有些发抖。
萧默珩握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如同往日一样温和:“没关系,你只管把箭拔出来就好。”
嬴政也不再说话,一手按住了伤处周围的肌肤,示意萧默珩闭上眼睛后便永宁匕首利落的将伤口往两边划开了一些。见那人并无半分异常,嬴政试着用手握住了箭柄的往外拉了拉。不过才使了一点力,萧默珩便呼吸急促的绷紧了全身。
“放松一些,接下来……会很疼。”
儿时被赵军追捕的嬴政也受过箭伤,他知道那是一种怎么锥心的疼痛。但这一次这人身中的闻名天下的秦国的箭矢,只怕比当时自己所受的疼痛还要更甚许多。
“不如说说你以前的事,或者你在齐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