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阳被推进水牢中去,和何四一伙关在一处。
水牢里并没有水,牢房当中是一个干涸的水池,池底是并排拢在一起的山竹。何四一伙人本聚在一圈小声嘀咕着什么,见又有人被关进来,暂时停止了谈论。
武岳阳被押送他的喽啰一个跟头推倒在山竹上,那喽啰哐当一声锁了牢门。武岳阳翻起身来,见牢中众人正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我干嘛要跟在你们车上,倒霉催的!”武岳阳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让何四帮他解开反绑在身后的绳子。
“你咋个藏到车上的嘛?告诉你等我回去你娃偏不听!”何四替他解开绳索,皱着眉问道。
“轻点轻点……”武岳阳嚷着抖落绳索,他揉着手腕抬起头来,正看见姚青拎着马鞭气冲冲地直奔水牢而来,武岳阳扑到牢门上,大叫道:“妖精!你放我出去!”
姚青铁青着脸,更不答话,唰地一鞭照武岳阳抽去。武岳阳立即缩手后躲,鞭子“啪”地一声脆响抽在栏杆上。武岳阳哪敢站在门口挨她鞭子,后退两步,却又不肯退得太远,提防姚青靠近栏杆伸手进来抽自己,他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口两步远近,打算一旦姚青伸手进来,他就上去抢夺鞭子。
“骚猴儿!站住!钥匙拿来!”姚青顿足道。
“关押这些团结会的团兵可是大掌柜的命令,他们杀了山上的兄弟,跑不了是要陪葬的,这些团兵难逃一死,何必节外生枝?”那黑瘦的喽啰心里暗道。可他不敢将这些话说与姚青,他深知大公子的脾气,一准没等他啰嗦完,皮鞭就会搂头抽下。他担心若是依了大公子,打开牢门,万一出了什么事端,那罪过可不是自己能担起的。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攥紧了钥匙,只当没听见,不但没有停下,脚上反而加快了步子。
姚青见小喽啰低着头逃跑般地溜走了,怒火更炽,她挥舞起马鞭,左一鞭右一鞭地抽打牢门,只抽得木屑横飞。
武岳阳虽然顽劣,可也知道轻重缓急,这时候他可不敢再出声撩拨姚青,他悄悄钻到何四一伙人后头,从缝隙中向外张望,马鞭每抽在木栏上他都禁不住打个哆嗦。
有山匪来后院招呼众匪去大堂议事,见到姚青正在以马鞭抽打牢门,几个山上弟兄则灰溜溜地窜出后院,他不敢上前来通知她,堆了满脸的笑远远道:“大公子,大公子,掌柜的喊大伙去大堂议事了。”
姚青收了手,呼呼娇喘着,回身看向那喊话的山匪。那山匪见她刀子似地目光,不敢触她霉头,立即低声道:“我去喊别的兄弟……”脚底抹油般溜出去。
天色已黑,山寨上各处燃起火把照明,前院衙门似的“官房”门口更是燃起了成堆的篝火,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
“等着回来割了你的舌头!” 姚青将马鞭摔在牢门上,怒气冲冲地出后院去。
武岳阳到牢门口探身捡起马鞭,把玩了片刻又扔在地上。他扒着牢门,向外张望着黑漆漆的夜,暗问自己:“当初为什么非得猴急猴急的赶着回家去?更为什么不开眼地藏到何四的车队上来?以致巴巴地主动给山匪送上门来。他这时悔青了肠子,懊恼地摇晃、踢踹着牢门,无奈牢门以腿粗的杉木打造,纹丝不动。
“歇歇吧娃娃,莫得使尽了力气,一会儿要肚饿呦。”有人劝道。
那人的提醒,勾起了武岳阳的饥渴感,他无力地瘫靠在牢门上,触碰到被姚青摔得红肿的后肩,他立即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换了姿势躺下,只感到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心里又将“妖精”骂了无数遍。
何四一伙人聚到里面商议着脱困的办法,他们担心武岳阳听到,压低了嗓子小声嘀咕,武岳阳从之前他们和山匪的对话中猜出他们或许就是那“抗日团结会”的团兵,他不满地道:“大家都被关在这地牢里,谁也逃不出去,你们遮掩个什么?你们放开了嗓子说吧,我不听就是。”说罢侧转过身,捂着耳朵看着外面的黑夜,手上却并未用力,有意探听众人所商议之事。何四一伙人瞅他一眼,仍旧小声嘀咕。
山寨前院议事的“官房”里聚满了山匪,大厅内如衙门升堂般夹道对摆着两排座椅,这时均已坐满了人,这些有座椅的山匪明显是这山寨上地位较高的头目。座椅后边则站着一众喽啰,正各自吵闹着。大厅中间南墙的梁下高悬着“忠义堂”的黑底金字牌匾,牌匾下方虎皮座椅上姚大脑袋阴沉着脸,他扫一眼堂中众匪,见人到齐了,便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众匪知道掌柜的要说话了,很快静下来。
“都别扯犊子了,说说,今儿个这事咋办?”姚大脑袋直入主题。
谢老二破锣般的嗓音回复道:“大哥,咱们干脆平了他们团结会得了,也不用等,就今晚就挺好,先把水牢里那些不开眼的秧子插了(土匪黑话,指杀掉何四一伙人),给舌头喜子祭灵!”
“好!”
“就这么办!”
立即有山匪喽啰叫喊着响应。
“谢老二啊,你老是这么粗暴冲动,这哪行?团结会那伙人刚得了武器弹药,咱们要是在他们得到喷子之前出手倒也行,现在武器不占优势,人手上更不占优势,有得拼么?”姚大脑袋数落道。
“我早就说要先下手为强,你们倒是听我的算……”谢老二低头轻声念叨道。
谢老二对面坐着的枯瘦老者葛师爷怕两人伤了和气,急忙调解道:“咱们不是说过么,师出无名的买卖可不能做,这是咱们山上的规矩,过去的事提他干什么?这次是他们团结会先不讲道义,咱们是该给他们点苦头尝尝,可是硬碰硬的强攻确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