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春一边教麻耗子如何催气发力,一边试图纠正麻耗子过于偏好使用匕首做飞刀的坏习惯。
“你要知道,打暗器是江湖上最为人不齿的一种‘手段’,连称它是一门‘武艺’或‘技艺’都不够格!你们那赵教练可告诉过你们究竟为何么?”徐凤春见麻耗子将他那几把匕首擦得锃亮,宝贝似的塞入袖筒,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麻耗子摇摇头,“他只教我们如何更快更省力气杀人,其余一概不闻不问。”
“那你们长官干脆找个神枪手教你们把枪法练准便好了,干嘛费力气请人费时费力教你们这些过时的玩意儿?”徐凤春道。
“有时环境较为特殊,须得悄无声息地完成任务,枪声会暴露我们自己。”麻耗子道。
徐凤春抿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笑道:“你们这支队伍还挺古怪。”
徐凤春没有过问麻耗子具体身份,麻耗子也懒得不打自招,他眨眨死鱼眼,绕过自己的身份,故意将别动队训练事项详细介绍出来:“赵师傅只将我们培养成独具一项本领的杀人武器,至于侦查、跟踪等搜集情报的基础科目,提高队员的体能、战术运用、经验等方方面面则全由马长官指挥训练。换句话来说,赵师傅只管挖掘每一名队员的深度,马长官则负责拓宽大伙儿的综合能力。”
“哼。精专固然胜于博杂,你若是从一开始就专心练习一种合适的暗青子,那倒也没什么。可是瞧瞧你这几把匕首,虽是上好的精钢打造,极其锋利,可是这也仅仅是‘青子’,不能称为‘暗青子’。暗青子,当然越小越隐蔽越好!”徐凤春说着将洒落在桌子上的一滩水迹不经意地抹到地上去。
麻耗子突然虎口发麻,手中匕首“叮”地发出一声脆响。他俯下身,从脚旁拾起半截生锈的洋钉。
“你那赵教练让你用匕首做暗青子,如果不是蠢到了家,就是故意应付糊弄你。”徐凤春道。
麻耗子知道徐凤春冤枉了赵师傅。这几把匕首,是麻耗子离家前,他母亲追出十几里路塞给他的。麻耗子心中怨恨着父亲母亲,从不愿想起自己的身世,逢人问及,总是回答自己“无父无母,无名无姓”。麻耗子有意完全断绝与家人的联系,可是,这几把匕首他一直带在身上。在他选中暗器作为傍身本领的时候,赵教练曾提出金钱镖、甩手箭、飞铙、飞蝗石、如意珠、乾坤圈、铁鸳鸯、铁蟾蜍、梅针、铁蒺藜、镖刀、流星锤、飞爪、绳镖、袖箭等多种暗器供他选择,哪知他默默地从衣袖里掏出几把匕首来,执意以此为暗器。
赵师傅也和徐凤春一样对麻耗子指出匕首作为暗青子的缺点,可麻耗子油盐不进,只是一味坚持。他至今仍记得赵师傅苦笑着说的那句话:“其实对我来说,用哪个都一样。对你来说,用匕首或许的确不同。”
这些事麻耗子自然不愿讲给徐凤春,他不解释原因,只反复强调自己的态度:“我只用匕首做暗器。”
徐凤春感觉自己像是秀才遇见了兵,将“蠢牛、倔驴”安在麻耗子头上暗骂了无数遍,不过他很快从麻耗子嵌在木瓜脸上的那一对儿死鱼眼中,察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这种眼神就像一池波澜不惊的死水,乍看平如镜面,只有将头探入水中,才会发现水底隐藏着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这种眼神徐凤春曾在十三师叔穆纯眼中看到过。
这一刻徐凤春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将最拿手的本事传给这小子?
然而徐凤春并未犹豫多久,他端着铁木鱼,敲了几下,“你既然坚持用匕首,那就由得你吧。”徐凤春放下木鱼,从麻耗子手中夹过匕首,又道,“如果换在十二年前,看到你那赵师傅的这种手法,我多半只会给你做些改进,可今时今日,我要你完全忘记他的那种捻刀手法。暗青子的威力只有两条,准度和力度。其中准度又在很大程度上由力度决定,咱们只有几天的时间,我教不了你太多的东西,只交你最实用的一种。催气发力你须得慢慢掌握,我先教你手法,你看好了……”
铁皮大船顺长江而下,昼夜不停,不几日就进入重庆地界。
这几日麻耗子跟徐凤春苦苦习练,鲜少出船舱去。武岳阳和姚青每日在舱外吹冷风,只有入夜才能能入舱打个盹儿。
骚猴儿最是难熬,他被魏芝祥关在底舱,吃喝拉撒都在底舱解决,一次也未被放出。更惨的是,魏芝祥性情暴躁,稍不如意就将用竹条抽打骚猴儿。饶是骚猴儿绑了满身的酒坛碎片,可魏芝祥总能找到不被遮掩的地方狠狠抽打,骚猴儿每每嚎叫着逃蹿开去。
不过骚猴儿的罪倒没有白受。魏芝祥将先天罡步融合这十二年来自己在塔中悟到的错滑步法,独创出一种即可长途疾奔又可在狭小空间辗转腾挪的身法,他相信练好这套身法定会远远超过自己的“风火轮”,于是给其取名为“赶风步”,并全盘教给骚猴儿。
骚猴儿前几日尚不熟练催气发力,两腿总是互绊,连连跌倒,等到能感觉到一股热流顺双腿向下,直抵脚心,两腿竟不受控制地屈伸的时候,他才猛然体会到“气”的妙处。开始慢慢尝试控制“气”,才算走进所谓的“行气”的门槛。
这两日骚猴儿不经意间发现自己跌倒次数大大减少,可是挨打的次数却丝毫不减。魏芝祥似乎填喂牲口一般,要将赶风步一遭全塞进骚猴儿的身体里。